就在肖塵幾人在清河店吃著元宵,其樂融融的相聚一堂的時候,京城皇宮裡,更是掛滿了紅燈籠。
大明上下吃著元宵,歡聲笑語的時候,皇宮裡的明成祖,卻是沒有開心起來的理由。
徐皇后已經撒手人寰十幾年,四位公主下嫁遠方,三個兒子,兩個被自己疏遠了起來,這堂堂皇室,竟絲毫找不到過元宵節的氣氛。
坐在御書房裡,看著面前厚厚的一摞奏章,明成祖的心中,莫名的升起一絲悲哀。
王小四端著一個玉碗,一邊用裡面的勺子攪動著,一面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
「皇上,御膳房將元宵煮好了,今天是您最愛吃的果脯餡的。」看著呆坐那裡,雙目發呆的明成祖,王小四小聲的說道。
「放這吧。」明成祖回過神,順手拿起一個奏摺,淡淡的說道。
「是。」王小四不敢反駁,只得將元宵放在了明成祖手邊的案几上。弓著身子退後一步,看著自己的腳尖,不再說話。
隨便的將奏摺翻看了幾下,實在是沒有心情繼續看下去。
一抬手,將奏摺扔到一邊。
「今兒是元宵節,東宮那邊有什麼動向?」明成祖沉默了一下,緩緩的說道。
「啟稟皇上,早朝完畢,太子殿下就帶著人,去城外了。說是今天既是大明的節日,也是百姓的節日,他要去京城裡巡視一圈,看看百姓的節日到底過的怎麼樣。」弓著身子,王小四急忙答道。
「嗯,朕知道了。」
話雖如此,明成祖的心裡卻是有著不小的失落。
整個大明,都是自己的,可一個小小的元宵節,身邊竟然沒有一個親人。
太子心繫天下,無可厚非。但你還有一個年邁的父皇,你都已經忘記了麼?
你一心想著百姓,卻將自己的父皇忽略,難道在你的心目中,父皇都不如京城的百姓重要麼。
馳騁沙場大半生的明成祖,這一刻竟然有點小家子氣,對太子沒有來看望他,有點耿耿於懷。
看著案几上的元宵逐漸變涼,王小四也是不敢說一句提醒的話。
他明白,皇上此刻的心情不太好,若是繼續相勸,那碗元宵被皇上摔碎,也不是不可能。
一道輕微的腳步聲,緩緩走到御書房門口。
王小四回頭望去,看向門口的太監,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那太監也不言語,輕輕的招了招手。
看了一眼生悶氣的明成祖,王小四躬身退到門口,轉身走出了房門。
「怎麼回事?」王小四低聲問道。
「趙王,求見皇上?」
「趙王?他已經好久沒來給皇上請安了,今天怎麼突然求見皇上?」王小四一愣,小聲問道。
「不知道,他已經到了大殿外面,所以我來問一下王公公,要不要稟報皇上。」太監小聲道。
一想起皇上今天的狀態,這趙王朱高燧雖然不得寵,但他必定是皇上的親兒子,見上一面,或許能讓皇上龍顏大悅。
「你在這裡候著,我去稟報皇上。」王小四又躬身走進了御書房。
整個身子斜靠在身後的紫檀木椅上,明成祖右手按捏著額頭,看起來心情很是不好。
輕輕的走到了明成祖的身邊,似乎是害怕驚擾到對方一樣,王小四如同蚊子嗡嗡般的道:「皇上,趙王求見。」
停下了手中揉捏的動作,明成祖一愣:「燧兒?他來看我了?讓他進來。」
「是。」王小四應了一聲,朝著門口輕輕的擺了一下手。
片刻工費,一陣大踏步的聲音傳來。朱高燧一身精幹的親王服,手中提著一個精緻的禮盒,走進了御書房。
站到明成祖的案幾之前,將手中的禮盒往地上一放,雙膝「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孩兒參見父皇,恭祝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朱高燧洪亮而有底氣的聲音,在御書房裡久久的迴蕩。
「你手中的禮盒,裝的是什麼東西?」看見朱高燧,明成祖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但鑑於他之前所犯的過錯,明成祖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淡淡的問道。
「啟稟父皇,今天是元宵佳節,這禮盒裡是孩兒給父皇精心準備的黑芝麻餡的元宵。」跪在地上,朱高燧一臉誠懇的回道。
明成祖眉頭微微一皺。這孩子是腦子壞了嗎?我明明喜歡吃果脯餡,他卻非要說黑芝麻餡。
「朕,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黑芝麻餡的元宵了。」明成祖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悅。
朱高燧抬頭,眼中閃過一絲不解:「父皇現在還是喜歡吃果脯餡的元宵嗎?母后還在世的時候,孩兒記得她曾和父皇說過,果脯雖然好吃,但不利於消化。這黑芝麻餡,補肝腎、潤五臟、祛風濕、清虛火,吃的越多,對身體越好。父皇當時也對母后說,以後只吃黑芝麻餡的元宵。」
「這麼多年,孩兒不知道父皇的口味已經改變,再加上孩兒的府上伙房,也實在是沒有果脯可以製作元宵餡。今兒本來想給父皇一個驚喜,卻不想惹得父皇不滿。孩兒這就告退。」
緩緩站了起來,拎起那精緻的禮品盒,朱高燧弓著身子,就要卑微的退去。
「等下。」明成祖站了起來,繞過案幾,來到了朱高燧的面前。
伸手,接過了朱高燧手中的禮盒。
「從今往後,朕只吃黑芝麻餡的元宵。」看著和自己身高相近的朱高燧,明成祖眼中竟有著一絲的潮濕。
皇后已經過世多年,但在明成祖的心裡,皇后好像一直還在身邊。
永樂五年,自己每逢元宵節,再也不吃黑芝麻餡的元宵。並不是不愛吃,也不是不想吃,而是害怕,害怕吃了那黑芝麻餡的元宵,會想起自己的徐皇后。
作為大明皇帝,自己從來都是硬漢形象示人,他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現出哪怕一絲的感情色彩。
然而今天,當朱高燧突然提起他母后的時候,明成祖心中,一下子有點破防。
自己的兒子,大明朝的趙王,府上伙房竟然找不到果脯來做餡,作為一個父親,自己是不是做的有點過了?是否敢於面對他的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