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留下

  錢老闆拉著王文泰的胳膊,好話說了三籮筐,怎麼說都沒用,王文泰執意要走。沒有辦法,錢老闆只好讓司機準備車。

  不知道內情的人都能看出來,王文泰要走不是因為作法本身失敗,他是在急著脫身,好不容易找到這麼一個機會,借坡下驢,趕緊跑路。

  紅姨著急了,低聲對我說:「咱們也趕緊走吧,這裡恐怕成了爛攤子,誰留下誰傻帽。」

  我沒說話,紅姨從人群里擠過去,大聲招呼:「錢老闆,我們不叨擾了,既然王神仙要走,我們也一起走。」

  錢老闆滿頭冒汗:「我說紅姨,咱們算是老朋友了,你就別在這關鍵時候裹亂了。」

  這時開來一輛小貨車,司機探出頭:「老闆,走不走?」

  「走!」王文泰喊了一聲,叫上徒弟小武,攙扶著他,兩人像是逃難一樣往車上走。

  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覷,不少員工的臉上都露出戚戚面色,議論紛紛,大家都有種預感,這地方馬上大禍臨頭了。

  這時,錢軍忽然慘叫了一聲,「哎呦!」

  所有人循聲去看,包括王文泰。原來錢軍正蹲在地上,用一把獵刀撥弄著野狐狸的屍體,在檢查。誰知道野狐狸竟然沒死,原來是趴在地上裝死,突然縱身跳起來,用前爪狠狠抓了一下錢軍的臉。

  錢軍慘叫,一隻手擋著臉,一腳踹在野狐身上。

  王文泰眼睛亮了,大喊:「別動手!活了就好,活了比死了好!」

  野狐本來受傷特別嚴重,被錢軍這一腳踹在地上,幾乎無法動彈。錢軍捂著血淋淋的臉,躁狂無比,揮著刀上去就砍。

  王文泰大吼一聲:「別砍!」

  小武和錢老闆趕緊過去攔著,可是已經晚了,錢軍揮舞大刀,一下又一下砍在野狐的身上。這刀,刃快背兒厚,砍一刀就骨斷筋折,更別說像他這麼個砍法了。

  等眾人來到近前時,野狐砍得不成樣子,錢軍還在一下一下砍著,全身迸濺的都是血點子。

  小武大怒:「讓你停手你沒聽到嗎?」

  錢軍突然抬起頭,臉上是血污和爪痕,一隻眼血肉模糊,另一隻眼血紅無比,惡狠狠地看著小武。

  小武竟然被他這個眼神嚇得倒退了幾步,後面那句話愣是咽下去沒敢說。

  錢老闆也嚇了一跳,「大軍,趕緊把刀扔下,聽哥哥話。」

  我在人群後面看著,燈光落在錢軍的臉上,特別清晰,他那副鬼樣子在場所有人都看到了,竟然把眾人嚇得全部失聲,現場靜的落根針都能聽見。

  我看著錢軍的眼神,渾身發冷。他的眼睛血紅無比,竟然像錢老闆用特殊養殖法養出來的種公狐狸,眼裡已經沒有任何溫良,有的只是來自原始的殘忍。

  為什麼會這樣,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此刻的錢軍異常危險,是絕對的危險分子。

  這時候王文泰在後面喊了一聲:「小武,回來!趕緊走!」

  小武不是光知道耍威風鬥狠的無腦之輩,這小子賊精,什麼事都拎得清,一看這種場面,再停一會兒這錢軍說不定就砍向自己了,轉身就跑。

  錢老闆硬著頭皮在勸錢軍。有那樣膽大的心腹員工,牽著狗過去保護錢老闆,一起勸說錢軍先把刀放下。

  這時候王文泰師徒已經爬上了車,催促司機開車就跑,紅姨急了:「老爺子,別丟下我們啊。」

  王文泰還算可以,車子開出去幾米,又掉頭回來,他讓小武把車門打開,催促說:「小馮,小紅,趕緊上車。」

  紅姨拉著我要上車。我站在那裡沒動,看著不遠處亂成一鍋粥的現場。

  紅姨用手在我的面前擺動:「你咋了,你傻了?!上車啊。」

  王文泰是真著急:「小馮,不要意氣用事,這裡不可久留,趕緊跟我走!」

  小武更急:「師父,他愛留在這冒充能耐梗,就讓他留唄。咱爺倆趕緊走得了。」

  王文泰上去就一嘴巴,打的小武都懵了,老頭怒罵:「放屁!不顧同道,臨陣脫逃,你能做出來我做不出來!」

  小武嘟囔:「這老頭,我還不是為你好,你怎麼逮誰跟誰來。」

  王文泰知道徒弟的德性,也不搭理他,招呼我上車。

  我拍拍紅姨的肩膀:「姨,你跟他們走。」

  紅姨急了:「你瘋了嗎,留下來幹什麼?」

  「這麼走了我心裡不舒服。你走吧。」我把紅姨推上車,然後關上車門。紅姨要下來,王文泰死死拉住她。老頭透過車窗看我,豎起一個大拇指。

  小武催促著司機,司機早就等不耐煩了,一腳油門撒丫子就跑,車子出了養殖場,消失在夜色中。

  我回到人群里,錢軍已經被制服了,好幾個漢子把他壓在地上,身上捆了繩子,怕他亂跑亂動。

  錢老闆滿頭大汗,坐在椅子上,看著地上的死狐狸,半天不言語。有人問他,錢軍怎麼處置。

  他疲憊地擺擺手:「這小子瘋魔了,找個地方先關一宿,明早再說。」

  眾人把錢軍帶下去。錢老闆一抬頭看到我,急著問:「王神仙呢?」

  「走了。」我說。

  錢老闆怔怔看著我,跳起來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你,你不准走!就是你告訴我殺狐狸的,現在出了問題,你要負責!」

  我看著他,幾乎氣笑:「我什麼時候讓你殺狐狸的?」

  錢老闆急著說:「吃飯的時候,你忘了嗎?我問你是不是抓到狐狸,就一勞永逸了,你說對。」

  「我怎麼沒記得說過這話,錢老闆,你別甩鍋啊。」我說。

  錢老闆瞪大了眼睛:「小馮,做人做事要講良心,不能你給我忽悠一頓,我照你的做了,你又不承認了。」

  「就算我不反對你抓狐狸,可我也沒讓你殺狐狸,這話咱們得說清楚。」我道。

  錢老闆鬆開手,頹喪地坐在椅子上,大背頭都散了,肚子也耷拉了:「鬧成現在這個亂攤子,你說怎麼辦?你不能不負責。」

  我耐著心說:「王神仙跑了,我本來也有機會走,可沒走,還不是為了給你善後。」

  「那是你良心愧疚,誰讓你給我瞎出主意的。」錢老闆抬起頭,瞪著油膩膩的雙眼看著我。

  我對這個人簡直無語了,「老錢,你要這麼說就沒意思了。那行吧,我良心已經不歉疚了,是不是我就該走了。」

  「往哪跑?來人啊,攔住他!」錢老闆喊了一聲。

  頓時過來三四個人,手裡都抄著傢伙,把我堵在中間。

  這時黃小天在心念中哈哈大笑,估計鼻涕泡都出來了:「小金童,可以啊,這就是你的善舉,換來什麼了?」

  我平靜地對錢老闆說:「我要留下來,沒人能勸我走。可我要走,也一樣沒人能攔住我。錢老闆,我再給你個機會,咱們之間是不是還要這樣對話?」

  錢老闆看著我,像是氣球一股氣都泄了,疲憊地揮揮手,示意那些人都走。他坐在椅子上老淚縱橫:「走吧,都走吧,沒人管我,讓我死吧,讓我全家滅門吧,來吧,都來吧。」

  我走到他身邊,勸他:「我留下來,就是為了防止這種事發生。」

  錢老闆像是突然明白事,他站起來拱拱手:「馮先生,請為我指點迷津。」

  「你真能聽我的?」我問。

  錢老闆慘然一笑,「經過今晚的事,我也明白了,什麼都沒有家人和自己的性命重要,要不然掙那麼多錢有什麼用。」

  「我給你講個道理,」我說:「一個人如果性命和身體擔不起來,給他一麻袋黃金也沒用,他扛都扛不動。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馮先生,我就信你的,你讓我咋辦吧。」錢老闆道。

  「養殖場不要開了,狐狸都給處理了吧,不是讓你殺了,而是出手相賣。別人怎麼樣管不了,你自己不要徒增殺業,到時候洗都洗不淨。」我說。

  「行,我明天就聯繫其他養殖場。」錢老闆說。

  我看著地上的狐狸屍體:「屍體你先收起來吧,最好今晚能連夜打造一副小棺木,成殮屍體。明天一早,就按照王神仙的指示,咱們一起把它埋了。」

  「行,行,都聽你的。」錢老闆說。

  「今天晚上,我會到兩個孩子的房裡看著,不要再出意外。」我說。

  錢老闆疑惑:「馮先生,我攔你一句,狐狸精不是已經死了嗎,孩子應該沒事了吧。」

  我搖搖頭:「這裡除了野狐精,還有一隻貓精,你晚上聽到的夜哭,就是它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