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老狸

  王文泰沒有理會紅姨的態度,交待說:「小紅,你去守著那兩個孩子,別出什麼意外。」

  紅姨拎得清輕重,不再使臉色,答應了。

  一切安排妥當,我帶著五個養殖場的員工,冒著大雨出了門,打著手電一路向東北方向過去。

  晚上可視度很低,加上雨霧很大,幾乎看不到什麼,手電光亮完全刺不透雨簾。

  走了不知多遠,回頭看養殖場幾乎被大雨遮住了,有人發著牢騷:「風大雨大做做樣子就行了,走那麼遠幹什麼?」

  這些員工牢騷滿腹,大雨天的晚上不能熱熱乎乎睡覺,還要遭這個罪。

  這時我看到前面有個廢棄的小磚瓦房,如今士氣低落,再往前走也沒什麼意思,索性帶著他們到裡面躲躲雨。

  我招呼大家進了小房子裡,這裡是棄屋,牆塌了一半,大家躲在屋檐下瑟瑟發抖。冷空氣很重,凍得幾個人直哆嗦。

  他們不理我,自顧自發著牢騷,含沙射影說話很難聽。我不想難為他們,看看表,心想再等個二十分鐘半個小時的就回去吧。

  我把煙摸出來,分給大家,他們臉色這才好看點,可風太大,打火機怎麼都點不燃。

  我們幾個人圍成圈,擋著風擦著打火機,就在這時,忽然不知從哪冒出一聲哭聲,特別傷心。

  所有人都聽見了,不由自主大家抬起頭來互相看看,個個臉色煞白。那些人也不諷刺我了,都藏在我身後,磕磕巴巴說:「馮大仙兒……」

  我示意眾人稍安勿躁。我端著手電筒往哭聲的方向照過去,是在廢屋的後面,半拉牆擋著,什麼也看不見。

  我慢慢走過去,他們全都跟上,哆嗦嗦在後面。踩著一地磚頭,到了後面那堵牆,空空的什麼也沒有,再往前照,前面黑森森的,遠處好像有條大溝。

  我問那是什麼地方。

  有人告訴我,那是河溝的溝渠,引外面水進來的。

  「是飲用水嗎?」我問。

  有人說:「不是,基地里餵養狐狸的,還有洗洗涮涮的水。」

  「過去看看。」我說。

  眾人面有難色,說什麼也不離開這個小屋子。我也沒強迫他們,冒著大雨趕過去,到了坑邊停住腳,果然是一條大溝,特別深特別黑,裡面有水,嘩嘩作響。

  我四下里照著,周圍陰森森的十分可怖,

  忽然銀狐居士和黃小天同時喊了聲「小心」。我察覺後面惡風不善,來不及躲,趕緊往前一趴,一道黑影從我的頭頂掠過,跳到坑邊停下。

  我正好摔在爛泥塘里,渾身都濕透了,抹了把臉打著手電去看。

  黑影在雨霧中影影綽綽,身姿修長,四腿著地,好像是什麼動物。其他細節極其模糊,只看到兩隻眼睛發光,跟狼狗差不多。

  手電光亮照在它的身上,我一看就愣住了。亮亮的光斑里竟然不是一隻動物,而是兩隻動物組合在一起。下面的是一隻黑狗,全身黝黑,一根雜毛都沒有,黑得極其妖異。

  在黑狗的身上騎著一隻小小的貓,大概能有成人兩個巴掌大小,這貓不像是平時見到的家貓,而是胖乎乎的,雙眼烏黑,像是烏眼青。說是像貓,還有點像狐狸,難道是狐狸和貓的雜交?

  這隻貓騎在黑狗身上,在光亮里嘴角咧動,似乎在沖我笑。

  我也算是飽經風霜,見過世面的,可從沒看過如此妖異的動物在笑。隨著它的笑,黑暗中傳來老太太的哭聲,一抽一抽的。我這才明白,所謂的哭聲,其實是這隻奇怪動物的笑聲。

  聲音很飄,讓人心寒,最恐怖的是怎麼聽怎麼是人聲,可明明是動物發出來的,這種反差感使得氣氛更加恐怖。

  「銀狐教主,這是狐狸嗎?」我問。

  銀狐居士道:「不是,這是成精的狸,很難遇。都說狐狸狐狸,其實狐和狸是兩種動物,你眼前的就是狸貓。成精之後最擅迷亂人心,行為奸邪歹毒,根本不入胡家籍,真正的狐也不會與之為伍。」

  我忽然意識到什麼:「不對。白天時候王文泰驅邪,曾經趕走過一隻野狐狸,那是真正的狐狸,不是眼前這個狸貓。」

  銀狐居士說:「看來有兩個精靈在這裡搗亂,一個是野狐,一個是狸貓,還不清楚它們之間有沒有聯繫。」

  眼前這隻狸貓騎著黑狗,在不遠處轉悠,狸貓伸出前爪,在空中畫圈。我沒有聽到什麼,卻感覺到了它想表達的意思,它告訴我不要多管閒事。

  黃小天倒吸口冷氣:「這隻狸貓真是成精了,居然修出了妖通,能夠隔空傳遞神念。」

  狸貓笑了幾聲,和老太太哭絕對是一個動靜,嚇死人了。它猛地一夾襠下黑狗,黑狗轉身就走。我在心念中和銀狐居士說:「銀狐教主,你前世是狐族,和它溝通一下吧,不要讓它害人。」

  銀狐居士沉默了片刻說:「小金童,我記得我和你說過,不要插手這裡面的事情。」

  「就幫我這一次吧。」我誠懇地說:「錢老闆罪孽在身,可孩子是無辜的。眼前的這隻狸貓極其妖邪,絕非善類,一旦惹出什麼大禍,我們明知而不阻攔,那還談什麼修行。明知惡而不說,那和同流合污有什麼區別。」

  銀狐居士冷笑:「你不用說什麼大道理,論修行你差得遠,你才幾年?好吧,我是你堂口教主,就聽你這一回,下不為例。」

  我趕緊感謝,只見一道身影從我的身體裡出來,銀狐居士現了陰神原形,潛入雨簾沒了蹤影。

  我從地上爬起來,全身像是落湯雞,打著手電看了半天,什麼也看不到。

  我在心念中說:「黃教主,你說實話,以後這裡真要有什麼事,你能不能幫我?」

  黃小天半天沒言語,嘬嘬嘴說:「夠嗆。我勸你別做濫好人了,因因果果自有定數,犯了惡就要受到罰,很正常。」

  我搖搖頭,沒有反駁,總覺得他們的態度不對,可讓我反駁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正沉默著,一道影子從雨簾中透過來,銀狐居士回到我的身上,說:「我跟狸貓談了。」

  「它怎麼說?」我問。

  「它讓我別管閒事。」銀狐居士道:「因為是同族,我這一世是貓,它對我沒有敵意,告訴我這裡的水很深,讓我儘可能離開這裡。否則走晚了,惹禍上身,別說它沒提醒。」

  「這麼大的雨,想走也走不了。」我說。

  銀狐居士道:「小金童,別管那些了,明天一早咱們走人。」

  見我不說話,銀狐居士非常不高興:「怎麼,你怕得不到酬勞?」

  「不是錢的問題。」我說。

  銀狐居士大怒:「那是什麼問題?你沒看到我的同族被虐待的場景嗎,到底是什麼問題,你說出來!」

  我嘆口氣,什麼也沒說,順著大雨走回剛才的小房子。

  到了那裡,那些人還在,看我回來如此狼狽,個個面面相覷。有人問我怎麼了,我沒說,要是告訴他們這裡有狸貓精騎著大黑狗,估計明早就能跑一半人。

  我說沒什麼,聲音來自溝渠對面很遠的地方,看不到東西。

  他們面色戚戚,簇擁著我回去。王文泰師徒也回來了,大家一碰頭,小武問我:「喂,你那邊看怎麼樣了?」

  沒等我說話,一起去的那幾個人七嘴八舌說了剛才發生的事。小武洋洋得意:「你們知道為什麼哭聲跑到東北方向了嗎,本來是在西南的,我師父去了之後,當場燒了三炷斷魂香,又焚了一張符。明明白白告訴那妖孽,趕緊離開這裡,否則我們就不客氣。它果然跑了。」

  眾人恍然,原來是這麼回事,都在誇讚王文泰道法高明,襯托著我的滿身泥濘,顯得更加狼狽。

  只有我知道是怎麼回事,哪是讓王文泰趕走的,那狸貓精是給我下最後通牒,特意把我引到那。

  我沒爭辯,也沒戳破其中的道理,默默無語跟著眾人回到養殖場。錢老闆說大家辛苦了,今晚算是加班,一分錢不帶少的,月末一起結算,眾人這才滿意的都散了。

  我們幾個內部人回到後院內宅,看望了紅姨和孩子,孩子睡得很香,外面那麼鬧騰,這裡並沒有事情發生。

  錢老闆的老娘和老婆對王文泰感激不盡,好話說了三籮筐。王文泰臉上也露出得意之色,對錢老闆說,明天晚上作法之後,你就能家宅平安,事業發達,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錢老闆非常高興,同時也恨恨地說:「那野狐狸一天不除,我一天吃不好飯,非把它斬草除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