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窗台上的黃小天踢了我一腳,急促地說:「快來看。」
我深吸口氣,貓著腰往屋裡窺視。那黑袍怪人殺了魏東海後,從懷裡掏出一條紅色的長繩,一圈一圈繞在姘頭的脖子上,姘頭穿著大紅睡衣,睡得正香。陡然繩子勒緊,她在睡夢中驚醒,勒得眼珠子都大了。
黑袍怪人猛地一揚手,繩子穿過房梁屋脊,陡然拉直,他在下面一拽,姘頭騰空而起,兩腳懸空來回直踢。她越勒越高,高高懸在屋樑上,一時半會死不了,拼命掙扎,用手拽著脖子上的繩子。
黑袍怪人在下面抬頭仰望,臉上裹著厚厚的頭罩看不清表情。
黃小天碰碰我:「小金童,你想到了什麼?」
我道:「魏東海和他姘頭的死,在現實里是一樁懸案,不知道是誰做的,兇手在這裡現形了!」
「眼前的兇手是活人,會不會是說……」黃小天道:「這個兇手在現實里其實已經死了?」
我握緊兩隻手:「黃教主,不能放他走。就算攔不住他,也要看看這個人是誰!」
「明白!」黃小天道:「毛球,埋伏!」
我們三個人貓著腰在門口水缸後面埋伏好,找到一些應手的傢伙,等著黑袍怪人出來。
連殺兩人後,黑袍怪人一縱一躍跳到門口,推門而出。黃小天抄著棒子,手疾眼快,猛地從水缸後面鑽出來,劈頭蓋臉砸下去。
他快,那黑袍怪人更快,縱躍中一跳就是兩米,棒子根本打不著。我招呼一聲:「毛球,上!」
我和毛球一左一右夾擊。黑袍怪人形如鬼魅,速度極快,他兩條腿的膝蓋不打彎兒,就這麼直上直下,確實像一具殭屍。
我們三個拿著棒子對他圍追堵截,可是沒用,他縱躍一跳就是三米來高,幾個蹦跳就來到牆根下面,雙腿一用力要跳上牆頭。我們跟在後面無計可施,離著實在太遠。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時候,突然黑暗中出來一隻手,抓在怪人的腳腕上。
那怪人在空中吃力不穩,摔了回來,落在院子裡。
黑暗中慢悠悠出來一人,正是費長房,他叼著煙,痞里痞氣的,不過已經沒有酒鬼的樣子,兩隻眼睛炯炯有神。他道:「一直沒抓到你,你今天終於來了。」
黑袍怪人不敢戀戰,繼續往上跳,他跳費長房也跳,兩人跳到半空等高,費長房一拳砸向怪人胸口。誰知那怪人反應神速,竟然在空中扭腰,堪堪躲過,整個身體橫起來,踹在費長房的身上。
我還以為費長房挺牛逼的,扮豬吃虎呢,誰知道也是個囊膪,一腳踹出去,摔在牆上,半天沒動彈。
黑袍怪人一縱躍就想走,關鍵時候毛球突然凌空飛起來,在半空緊緊抱住他的雙腿。
黑袍怪人怪吼一聲,下了死手,一雙手露出來。我和黃小天看得倒吸口冷氣,那雙手就是骷髏,沒有一點肉,皮包著骨頭,瘦骨嶙峋,十個手指頭又細又長,將毛球的頂門罩住,五指插落立是破腦之禍。
此時此刻居然讓我想起了《射鵰英雄傳》里梅超風的九陰白骨爪。
毛球真是靈活,他沒有死抱著不放,一看大禍臨頭,脖子一縮手一松,落在地上像是鑽地鼠一樣打了滾,鑽到樹後面。
就這麼一耽誤,黑袍怪人從空中落在地上,想再跳的時候,費長房從後面把他撲倒,緊緊抱著他,費長房大喊:「你們兩個就在這看熱鬧?連個孩子都不如。」
我和黃小天趕緊過去,那黑袍怪人嘴裡發出一種奇怪的聲音,如同怪獸,「嗷嗷」直叫。
我正四處找繩子,費長房已經抱不住了,吼道:「先把他臉上的頭罩摘下來!」
對啊,先看看這是什麼人。因為這小子,我和王二驢背了多少黑鍋,當時還死了兩個警察,可得看看這是誰。
我來到黑袍怪人的面前,抓住頭上的頭罩,猛地往下一掀。
罩子撕了下來,院子裡光線晦暗,可離得這麼近,所有人都看的清楚。
罩子下面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具已經風化的骷髏。
兩隻黑森森的眼洞,臉上沒有皮肉,由深黑色的骨頭組成。這具骷髏脖子會動,轉起來乾澀得像是木頭,兩隻黑黑的眼洞正看向我。
我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嚇得往後一退,正碰到後面的黃小天。黃小天也愣住了。
趁著我們發愣的時候,這具骷髏一掌拍出來,打在費長房的身上,費長房身體彎成了大蝦,把手鬆開。
骷髏把頭罩重新戴上,捂得嚴嚴實實,縱身一躍飛上牆頭。他蹲在牆頭,居高臨下看我們,下一秒鐘跳出牆去,消失在夜色里。
黃小天說:「小金童,你知道我想起誰了嗎?」
我問誰。
黃小天說了四個字,「白骨夫人!」
我猛地一驚,抓著他的胳膊,「你說什麼?那是白骨夫人?是羅鳳?」
這時候,費長房喘息著扶牆站起來,苦著臉說:「差點讓你們害死,你們認識那個人是誰?」
黃小天道:「也是猜測,我們曾經聽說過一個人的傳奇故事,那個人叫白骨夫人。」
費長房眨眨眼:「這到有意思了,西遊記嗎,三打白骨精?」
正說著,屋門開了,我回頭去看,頓時張著大嘴,魏東海和他的姘頭居然從裡面走出來。魏東海喊:「你們幹什麼呢,大半夜在這折騰,是不是想偷東西?」
毛球從樹後面出來,拉著我的手輕輕提醒:「馮哥,他們和王翠蘭一樣,死過之後都重生了。」
我這才明白過來,心裡是異樣的感覺,眼下這個世界太光怪陸離。
魏東海罵罵咧咧過來,費長房道:「老魏,他們是我的朋友,是我讓他們來的。」
魏東海道:「小費,不是我說你,你成天就沒個正事,我讓你給屍體化妝,你化了沒有?」
「馬上馬上,我連夜趕工。」費長房說。
「趕緊的。明天還有一天,後天人家皇軍就要了。」魏東海說。
我聽到一個詞,皇軍。趕忙問:「怎麼還有皇軍?」
魏東海罵:「廢話。現在是大東亞共榮圈,你叫皇軍也行叫太君也行,他們留了一具屍體在這裡,讓我們化妝,後天就要處理。」
我和黃小天面面相覷,心中的怪異簡直無法述說。
費長房好說歹說讓魏東海兩口子睡覺去了,他帶著我們往屋裡走,我問道:「費先生,你和魏東海是什麼關係?」
費長房說:「他老婆是我遠房一個姐姐,我是投奔她來的。你們剛才也看到了,打工只是我的表面身份,其實我還有個身份。」
我問是什麼。
費長房說:「其實我是個道法中人。我就說一件事,不知道你們想像力夠不夠,能不能接受。」
「你說。」我催促他說。
費長房道:「其實這個世界是我妄想出來的。」
「什麼?!」我眼珠子瞪圓了,看向黃小天,黃小天快速眨眼,他也有點懵。根據我們開始的推斷,這個世界確實是妄境不假,但是屬於我的妄境,因為這裡出現的人,都是我認識的。
可是現在這個費長房卻說這裡是他的妄境,這咋回事?
費長房繼續道:「我一看到你們,我就知道你們不屬於這個世界,是從外面來的。因為這裡是我的妄想之境,出現的一切都來自於我的妄想,我從來沒見過你們啊,第一眼就極其陌生。」
「費先生,實不相瞞,」我說:「我們確實是從這個世界之外來的。」
費長房說:「對吧,所以這裡就你們是明白人,我一說你們就能懂。除了你們,很多年前我還見過一個來自世界之外的人,就是齊翔。」
我和黃小天面面相覷。
「那我問你一下,如果這裡都是出自你的妄想,」我說道:「那魏東海和他老婆,還有這裡的屍體,也都源於你的妄想,你在現實里都認識他們?」
費長房搖搖頭:「我一個都不認識。」
「那你憑什麼說這裡是你的妄境?」我有點耐不住性子。
費長房看看我:「不是我的,難道是你的?這到奇了。」
黃小天做和事佬:「別吵別吵,咱們一點點縷這個關係。費先生,你先說說你是怎麼到這個世界來的?」
費長房抽著煙說:「《八仙過海》你們聽說過沒有?」
「怎麼沒聽說過,八仙嘛,鐵拐李漢鍾離呂洞賓啥的。」我說。
費長房說:「我就是鐵拐李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