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毒霧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黑暗中竄出一隻雪白的狐狸,騰躍而起,撞在張神婆的手背上。

  張神婆短劍偏斜,本來想捅心臟,卻捅在我的肩膀上,劍鋒劃刃而過,痛徹心扉。

  張神婆看到白狐狸,勃然大怒,伸手拔劍,我一看形勢不好,兩隻手緊緊抓住劍刃,不讓她拔。她竟然一時拽不出來。我顧不得疼,大聲喊:「湞湞,快跑!快跑啊!」

  白狐狸在地上游移了幾步,猛地竄起來,直奔張神婆的喉嚨。

  張神婆乾脆不要劍了,我鬆開劍刃死死抱住她的腿,讓她難動一分。白狐狸這一竄躍,跳起好幾尺,正到了張神婆喉嚨的高度,狐狸張口就咬。

  這電光火石的一瞬,張神婆對準了白狐狸,突然張開大嘴,從她嘴裡猛然飛出一物,竟是一枚圓溜溜的紅丹。

  伴隨著這枚紅丹,是一團深綠色煙霧。看到這團煙霧,我心裡咯噔一下,有不祥的預感,煙霧恐怕是有劇毒!

  上張神婆身的老仙兒到底是什麼來歷?竟然能噴出這麼一大股子有毒的妖氣。

  紅丹配著綠霧正籠在白狐狸的身上,白狐狸從空中陡然而落,摔在地上一動不動。

  張神婆哈哈狂笑,猛地往回一吸,把紅丹又吸進嘴裡。她鼓著兩個腮幫子,臉紅的像是喝了高度烈酒,嘴裡忽然發出一陣怪聲,「咕咕,咕咕~~」

  我陡然明白了,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上她身的老仙兒竟然是癩蛤蟆!

  張神婆伏在地上,不停發出「咕咕」的聲音,身體還一起一伏的,慢慢爬到白狐狸近前,伸手掐住狐狸的脖子後面,把狐狸提起來。

  能看出白狐狸已經死了,臉上是詭異的深綠色,垂著尾巴,一動不動。

  張神婆提著白狐狸,像蛤蟆一樣在地上慢慢蠕動,把包裹撐開。我勉強從地上爬起來,握住劍柄,咬了咬牙把劍提起來,肩膀的傷口洇出血來,很疼,我在強忍著。

  我提著劍走向張神婆,張神婆把白狐狸放到包裹里,剛想系口,看到我來了。她「咕咕」了兩聲,猛地騰躍而起,身體卻還保持著爬伏的姿勢,就像是一隻碩大的癩蛤蟆。

  我握住劍,嚴陣以待,這等妖人不能手下留情,現在已到生死關頭!

  張神婆飛到空中,猛地一張嘴,那枚紅丹又飛了出來,周圍是一大團深綠色的煙霧。我看著煙霧噴過來,心下淒涼,默默嘆了口氣,暗想就算拼著中毒,也要和張神婆同歸於盡。

  就在這時,一直閉著眼的白狐狸,忽然睜開眼,黑色的眼球轉了轉,猛地竄起來。

  它拼盡全力,重重撞在張神婆身上,張神婆沒料到白狐狸是在裝死,嘴一偏,這口毒氣噴在洞壁上。我手疾眼快,一劍遞出去,正捅在她的喉頭。

  張神婆摔在地上,捂著脖子,雙腮一吸,張開嘴要把那枚紅丹吸進去,心念中黃小天急著喊:「小金童,那是妖丹,不能讓她吸回去!」

  我忍著疼過去,一腳踩住紅丹,張神婆吸了兩吸,紅丹沒有回來,她看到我把紅丹踩在腳下,歇斯底里起來,狂若瘋癲,披頭散髮爬著過來。

  她的力氣太大,直接把我撲倒,根本不管我,伸手去抓地上的紅丹。

  白狐狸雖然重傷,反應卻極快,一口叼住地上的紅丹,喉頭動了動,竟然咽了下去。

  張神婆像是瘋了一樣,慘叫著追白狐狸。白狐狸嗖一聲鑽進黑暗的坑道,一人一動物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我全身火辣辣的,靠著洞壁坐在地上,滿頭都是冷汗。

  好一會兒,我倒轉劍頭撐在地上,勉強站起來,跌跌撞撞走進坑道。「唧唧」的聲音傳來,毛球回來了,趴在我的腳邊,幾乎奄奄一息。

  我把它握在手心裡,它被張神婆用力掐過,精神不振,叫著都有氣無力的。我把它塞進兜里,走進黑暗的坑道。

  一邊走我一邊喊著胡湞湞的名字,走了沒多遠,模模糊糊就看到前面有個人影。我不敢靠近,勉強掏出手機,用屏幕的亮光去看。

  那人正是張神婆,她披頭散髮蹲在地上,抓著地上的土,一把一把往嘴裡填,滿嘴都是土,口水流出老長,嘴裡喃喃:「老仙兒,老仙兒……」

  我輕聲說:「張神婆……」

  張神婆抬起頭,兩隻眼睛在黑暗裡發出紅瑩瑩的光,對我說:「你看到我家老仙兒了嗎,它不在了,它不在了……它去哪了……」

  我的心一直往下沉。這時,黑暗裡有個女孩的聲音柔柔地說:「她瘋了。」

  湞湞?!我叫著她的名字。

  胡湞湞的聲音似乎就在耳邊,她有氣無力地說:「我受了傷,小金童,現在更不敢見你。」

  「你不要這麼說,」我忍著悲痛:「你什麼樣子我都能接受。」

  「可是我接受不了自己啊,」她低低笑著,語氣凝重起來:「這個女人拜的老仙兒是散仙條里的蛤蟆。這隻癩蛤蟆來歷不凡,竟然修出了妖丹,那是它的精華所在,我要回去報給胡三太奶。」

  「那隻癩蛤蟆呢?」我問。

  「沒了妖丹,它的本尊也時日不多了。」胡湞湞輕輕說:「沒想到死了一隻小狐狸,最後因果報應會在一隻得道的癩蛤蟆身上。」她嘆了口氣。

  我看著已經瘋了的張神婆,心下悽然。

  「我能不能託付你一件事。」胡湞湞忽然說。

  「你說。」

  要不是關鍵時候胡湞湞拼死撞了張神婆一下,現在我恐怕就活不下來了。

  胡湞湞輕輕說:「你把胡小飛帶走,讓老范家的人接受這件事,讓范澤和胡小飛共體修行。」

  「我答應你,我一定辦到!」我鄭重地說。

  黑暗中,一隻小手摸了摸我,胡湞湞語氣充滿了欣慰:「小金童,我沒看錯你,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什麼時候才能再見你?」知道她要走了,我十分不舍。

  「會有那麼一天的,」胡湞湞說:「你見過我的本尊了,我就是那隻白狐狸,」她呢喃地說:「我曾經發過天人誓,我要嫁給那個見過我本尊的男人。」

  我的心猛然抽動了一下,動情地說:「湞湞……」

  黑暗裡沒有任何回音,我有種強烈的感覺,她走了。

  我在坑道里駐足很久,無比惆悵。

  這時,黑暗中走出一隻火紅的狐狸,它個頭不大,和胡湞湞的本尊的白狐狸大小相仿。它蹲在我的腳邊,眨著眼看我。

  我明白了,這就是胡小飛。

  我蹲在地上,摸了摸它的腦袋,胡小飛蹭著我的腳邊,我輕輕說:「跟我走吧。」

  胡小飛像是通人性一樣點點頭。

  我帶著狐狸正要走,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到張神婆面前,伸出手給她:「走,我帶你出去。」

  張神婆吃的滿嘴是土,灰濛濛的眼睛毫無神采,痴痴地說:「我的老仙兒,誰見了我的老仙兒……」

  我輕聲說:「我見過,你跟我來吧。」

  張神婆渾濁的眼球這才轉了一轉,從地上站起來,抓住我的袖子,瘋瘋癲癲笑:「你見過我的老仙兒,把我的老仙兒還給我。」

  我拉著張神婆的手,慢慢向坑道外面走去,走了很長時間,終於到了洞口,外面已是正午,明晃晃的太陽曬下來。

  我看看自己,折騰的沒個人樣,傷口疼得深入骨髓。在我身邊蹲著一隻狐狸,我還拉著一個瘋婆子,回想起這一切的發生,猶如做了場大夢。

  我不可能扔下張神婆,不管怎麼樣,她是不幸的,我要把她帶回去。

  我們走了很長時間,這才下了山。剛到山口,就看到一群村民在。他們一看到我帶著張神婆出來,呼啦一聲圍過來,范三叔也在裡面,他吃驚不小:「神婆怎麼了這是?」

  我說道:「我在半山腰找到她的,看到的時候就這麼個模樣了,坐在地上吃土,看樣是瘋了。」

  我話還沒說完,有個村民突然大叫:「狐狸!狐狸出來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我腳邊的紅狐狸,范三叔抄起鎬頭就要打,胡小飛藏在我的腳踝後面,縮成一團。

  我大吼一聲:「誰也不准動它!三叔,你要殺了這隻狐狸,你兒子你女兒這輩子就完了!」

  「你什麼意思?」范三叔瞪眼看我。

  我說道:「其實我不是陳婉如的男朋友,我是她請來看事的,我也是開堂口的出馬仙香童。」

  我拿出手機,翻出幾張照片給他看,裡面是王二驢的堂口,現在正好拿來濫竽充數。還有幾段視頻,是煙魂陳姑姑上了王二驢的身,抓小鬼的那一段。

  拍的有點模糊,大概意思是有了,抓鬼的過程很驚悚,范三叔看明白了。

  「我不管你是幹什麼的,你有把握救我的兒子和姑娘嗎?」范三叔問。

  我點點頭:「其實這件事犯不著動殺機,完全可以和平解決,張神婆就是因為這個觸犯了天條才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