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讓雲煙感到驚訝的,是他們之間的契約。
這是召喚之瞳最強的力量,是以瞳力所形成的共存魂契。
除了她,這世上沒有任何人可以解除。
然而此刻,契約卻發生了變化。
那自軒轅執體內湧入她身體的陌生力量,正在影響他們心口相連的命格鎖鏈。
淡淡的金色從兩人心口處滲出,一點點向前侵蝕。
鎖鏈由紅轉變為金色,當最後的血色被吞噬,內部驀地噴湧出更為強盛的金芒。
光芒奪目。
兩人的身影徹底淹沒在這輝光中。
它們在空中匯聚形成一個全然陌生又極其複雜的圖騰,不等氣團內的東西們看清楚,就見那圖騰化作流光,沒入兩人眉心,直達靈魂。
雲煙只覺得,自己和軒轅執之間的感應,變得更強了,靈魂的聯繫仿佛也變得更加密切。
這一切,都是那神秘圖騰帶來的。
它取代了共存魂契。
不。
確切的說,不是取代,而是突破,是進化。
魂契沒有消失,只是進化為另一種她並不熟悉的存在,讓她能更加清楚的感知到對方。
她能感知到,這股陌生力量來自於他的血脈、他的靈魂。
她甚至在軒轅執靈魂深處,感知到了,那柄雪劍的存在,以及兩者間那緊密的靈魂聯繫。
就好像他在她面前,是完全透明的。
他的身體、他的靈魂,他的一切。
她都能感知、掌控。
這絕不是尋常術法所能做到的。
這傢伙又在胡鬧什麼!
雲煙暗暗皺起眉頭,連番嘗試著想要拒絕他的力量。
她不知這力量是什麼,也不知那圖騰代表的含義。
可她知道,天道在某種意義上是公平的。
越強大的力量,背後所需要付出的代價,越多。
但她的身體和靈魂,就如她的瞳術一樣,在這股力量入體的瞬間,就仿佛脫離了她意識的控制。
無論她怎麼抗拒,都只能眼睜睜看著這神秘的術法成型。
當金芒散去,她眼中的血色也瞬間退散。
身體的主權再次回到手中。
雲煙臉一沉,張口就要說話。
可男人掌心聚起的金芒忽然潰散,手像是失去了力量一樣無力滑落。
她想也沒想立刻捉住。
他本就蒼白的面容,在漸散的金芒餘暉中,仿若透明一般。
情況明顯比之前更差。
靈氣枯竭,那保護著心脈、靈核的力量也消散不見了。
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虛弱得連凡下界的普通百姓都不如。
可他卻還在笑。
那蒼白無色的唇上揚著,看著她修復完好的右臂,笑容里是慶幸,是滿足。
「還好……力量剛好夠……」
雲煙一聽,心中噌地竄起一股無名火來。
「我說了,早晚會治好它。誰允許你擅自做這種事情!」
自己都只剩下半條命,還要把力氣耗費在她身上。
蠢貨!
她就沒見過幾個,比他更蠢的!
「你訓誰呢你!沒有小執,你這手現在能復原嗎?你不感激他就算了,居然還訓他!連我以前都沒這麼訓過他!你憑什麼!」
一道怒沖沖的聲音傳入她耳膜,氣團朝她衝來。
穿過她的身子飛過去,又在半路急停,再次猛衝而來。
像是要教訓她,讓她好看似的。
雲煙臉一黑,一手緊握著男人的手,另一隻手猛地一掀。
充斥四周的地脈之氣瞬間被她引動,強勁的氣浪掀飛而出,伴隨著砰的一聲響,直接將那個氣團撞飛。
整個氣團差點都被這一擊震散了,飛出了好幾百米,才勉強停了下來。
「你這女娃娃!居然還動手打人了!不知道感恩,不知道尊老!你果然是個壞……」
冰冷的眼刀隔空刺來。
「再廢話,我讓你們以後都說不了話。」少女偏頭凝視著它們的方向,那黑沉沉的鳳目中,似有銀紫色微光閃爍。
被震飛的氣團肉眼可見的哆嗦了一下,本想再虛張聲勢一番,誰曾想,軒轅執在這時忽然開口。
「動手吧,讓你不高興的東西,不必忍。」
聲音依舊虛弱,卻嚇得那氣團差點炸開了。
「你也閉嘴!」雲煙低頭,狠瞪著他。
軒轅執抿了抿唇,隨後,雲煙感覺到掌心傳來的癢意。
他的手指在她手心裡輕撓著。
「別生氣,是我錯……」說完,他好看的眉猛然間皺緊,臉上浮現出痛色。
那隱忍痛楚的可憐模樣,讓雲煙滿心的怒意,頓時哽住了。
她何嘗不知,他也是一片好意。
可這樣的好意若是用他自己的安危來換,她寧肯不要!
但事已至此,就算她把他罵得狗血淋頭,也無法改變任何事。
她沉著臉,取出丹藥一個勁往他嘴裡灌。
「嘴上說錯,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你還敢是吧?」她沒好氣地道,話雖如此,可她餵藥的動作依舊溫柔、小心。
軒轅執沉默著,沒有說話。
現在他是說多錯多,說什麼都是火上澆油,倒不如選擇沉默。
他安靜地看著她,那任打任罵的姿態,讓雲煙到了嘴邊的斥責,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尤其是看見他配合地吞藥、調息,心中充斥的怒火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為複雜的情緒。
「……值得麼。」
突如其來的低喃,叫男人怔了怔。
不需要考慮,答案早已刻在他心底。
「沒有值不值得。」他定睛看著她,萬千情意在他眼中翻湧,「為你,任何事我都願意。」
話語在涌動的地脈之氣中,散開。
那麼輕,卻又那麼重。
宛如巨石狠狠擊中雲煙心房。
對他的回答,她竟絲毫不覺得意外。
似乎他一直都是這樣。
只要是為了她,什麼都可以,什麼都願意。
明明最初的他,不是這個樣子。
可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變了……
她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麼,可最終也只化作一句:「那就把你的命好好留著。」
不再是反駁,不再是勸說。
她要他護好自己。
要他留著性命,愛她!
胸腔里,心跳驟然亂了節拍,難以抑制的狂喜暈染上眼底眉梢。
仿佛整個空間裡的輝光全數落入他眼眸,蒼白俊美的面容也染上了輝光。
這一刻。
他盼了太久太久。
終於,他盼到了……
甜蜜和幸福縈繞在他眉宇之間,他眸光熠熠,溫柔地輕聲應道。
「遵命,小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