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煙強硬的姿態下,男人最終還是放棄了直接灌註記憶的念頭。
但他卻也沒忘為自己解釋:「我說過,我沒有問題。」
雲煙臉色不變:「有問題的人都這麼說。」
說完,她朝女人笑著頷首:「對吧,娘。」
一聲娘,她喚得極其自然。
話出口的時候,連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剛才那一瞬,她仿佛真的和這具身體融為了一體,真的變成了雲炎。
面對女人,沒有任何的生疏與彆扭,有的只是滿腔的心疼、自責和憐惜,以及那發自內心的親近。
女人呆住了,吶吶地說:「……應該是吧?」
雲煙眸光浮動,迅速壓下心中的波瀾,似笑非笑地看向男人。
「看,我娘也說你有問題。」
男人眉頭一皺,竟是連思考都沒有,直接道:「嗯,我有。」
雲煙:「……」果然很聽話。
她好像找到治這傢伙的法子了。
……
雲文君雖然恢復了意識,但身體的情況很不好,雲煙蹲在池邊,十分小心地控制著靈識,緩慢侵入她體內。
試圖找到她失憶的原因。
她體內沒有任何術法存在的痕跡,識海破碎,靈識之力混亂不堪。
這種情況下,她人沒瘋,能恢復基本的清醒和認知,已然是一種奇蹟。
「她的識海是被力量強行震碎的。」雲煙收回靈識,沉著臉道,「想要恢復記憶,就要先修復識海。但即便是修復了,也不一定就能讓她真的想起往事。」
男人摟著女人的手徒然一緊,那雙鳳目迸射出犀利冰寒的利刃:「被誰。」
「還能有誰。」雲煙一揮手,放出了禁錮在環戒中的女人。
此時的聖天心,已是修為盡散,渾身被蛇鱗覆蓋,鱗片上有詭譎的幽藍紋路閃爍。
不像是人,更像是一隻可怕的蛇妖,就連那雙杏眼,也變成了蛇類的豎瞳。
這樣的她就算站在聖殿中人面前,怕也沒人能認出來她是誰。
雲煙布下結界,以防止她的氣息逸散。
「蛇?」男人不解,「還是一條丑蛇?」
聖天心早已被封印帶來的痛苦,折磨得神志恍惚,可當聽見這道熟悉入骨的聲音,她渙散的眸子裡竟詭異地出現了一絲清明。
豎瞳倒映出靈池內二人的影子。
被靈符包裹的身軀瞬間劇烈抖動起來,眼神怨毒,充斥著無盡的嫉恨與不甘。
「舟哥哥……」
「我的舟哥哥……」
嗓音陰鷙,透著一股子瘋狂。
猛一聽見她的聲音,雲文君的身體不自覺顫抖起來。
「……這聲音,這雙眼……」
她不記得眼前的生物,卻認出了對方的聲音,和這雙眼睛。
「是你……」
深入骨髓的痛苦與驚懼、絕望,在這一刻復甦。
乾瘦的面龐煞白如紙:「快跑!」
她沙啞著聲音,朝雲煙大喊。
明明沒有任何與孩子有關的記憶,可在感覺到危險之際,第一時間擔心的仍是自己孩子的安危。
男人面色一冷,抬手間揮出一道靈力,直接射瞎了聖天心的雙目。
悽厲的慘叫聲響起的瞬間,她的喉管再次被靈力割破。
「你吵到我娘了。」
「她嚇不到你了。」
父女倆同時開口,一個冷眼看著聖天心,一個則低頭看著懷中的女子。
雲煙愣了一下,下意識看向男人。
他卻心無旁騖,滿眼都只裝著懷中的愛人,唇輕貼著她濕漉的長髮,動作有些笨拙,卻又帶著滿滿的溫柔,無聲地安撫著她的情緒。
雲煙忙撇開眼,把安撫的事兒交給男人,雙手飛快掐訣,搜魂法訣驀地飛入聖天心頭顱。
她要弄清楚,母親的識海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些年,她到底都經歷了什麼!
聖天心早就廢了,即使她有心想反抗,那點掙扎很快就被雲煙的靈識鎮壓。
搜魂法訣催動,屬於她的龐大記憶,一股腦湧入雲煙識海。
雲文君緊張的連呼吸都忘了,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
眼睛一錯不錯地看著岸上的少女,至於身旁,那緊摟著自己不放,不住親吻她的男人,卻是沒能勾起她一絲注意。
過了很久。
雲煙終於消化掉聖天心過往數十年間的記憶。
一張臉冷得可怕,胸腔里像是有火在燒。
束縛著聖天心的靈符瞬間收緊,打入其體內的封印迸射出詭譎的藍光,宛如長滿尖銳鉤刺的荊棘,狠狠扎進她的身體,她的靈魂。
蛇鱗在擠壓中爆裂,鮮血滲出,染紅了靈符。
她痛苦地張口大叫,但受傷的喉管只能發出赫赫的氣音,配著她這一身染血的鱗片,模樣看起來甚是悽慘。
可雲煙卻依舊覺得不夠。
和她這些年間所做的事比起來,遠遠不夠!
「……炎,炎兒……不要難過……」
池中忽然有人聲傳來。
雲煙驀然回首,看見的是母親布滿了擔憂和焦急的臉龐。
那張臉顴骨外凸,消瘦得只剩下皮包著骨頭。
可以前的她不是如此。
她身材高挑,髮髻永遠工整簡單,身材勻稱而完美,最愛穿著一身幹練的勁裝,英氣颯爽。
可就是這樣的她,卻只因為一個男人,被聖天心嫉恨了十多年。
當年聖天心靠著天賦和心計,入了聖殿兩位宮主的眼,又在層層考驗之中脫穎而出,最終被選定為下一任聖女。
親赴羽靈一族,邀請他們赴殿觀禮。
可也是這次,她意外發現羽靈一族年輕一輩恐怖的修煉天賦,又在聽說族中最為神秘尊貴的宗上,與自己年紀相仿,只小那麼幾歲後,不由得動了心思。
她認定,如此年輕就能被奉為宗上者,天賦必定比族中人更強。
若能與之聯姻,不論是對她在聖殿的地位,還是將來奪得宮主之位,都是一大助力。
而這個想法在見到男人後,變得更加堅定。
她想得到他,且認定自己一定能得到。
可她處心積慮,百般謀劃千般算計,換來的卻只是男人的一番嫌棄,從頭到腳被挑剔得一文不值。
她不服,更不認,越發想要得到男人。
他的人,他的心,她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