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子偷瞄了雲煙一眼。
似是覺察到他的目光，少女忽然側目看來，唇角微勾，略有恢復的紅潤小臉上，綻放出一抹清淺如風的微笑。
溫和又親切，讓人忍不住想要放下心防。
那弟子也跟著笑了起來，同時心裡嘀咕：如此溫柔的小師妹，哪裡恐怖了？定是師兄和師弟他們搞錯了。
雲煙回了趟外門新弟子的小屋，簡單洗漱後，換上了一件干整的束腰長裙。
巳時將至，她接到柳岸竹、烈風豹的傳訊，當即趕回曆練之地。
兩人趕在時辰到達前終止了歷練。
最終的排名也衝進了前三，看著高掛在榜首的三個名字，烈風豹氣喘吁吁地道：「雲炎就算了，他們倆居然比俺們更強，俺們不服！要不是俺們這手用得還不是太熟練，才不會輸給他們！」
丟人！
丟大人了！
柳岸竹雖也有些失望，但更多的，卻是一種預料之中的感覺。
雲煙為他們檢查過傷勢。
他們在回來的第一時間就服用了丹藥療傷，雖然形象多有狼狽，但情況尚可。
雲煙又在兩人體內注入治癒之力，等他們換好衣裳，同金進錢、謝長安匯合，一起前往問天殿。
問天殿是五行宗前殿。
此刻威嚴的大殿中站滿了人。
大殿上首五把椅子一字排開，中央那把椅子出奇的小，一看便知是某人的專座。
內外門弟子站在殿中，此刻皆是一副緊張、期待又興奮的模樣。
雲煙一行人剛進殿，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熱情歡迎，直接被推搡著來到了人群最前方。
那一聲聲小師妹、小師弟，從他們出現就沒停止過，但也有一小部分人看向他們的眼神帶著嫉妒，說話時，語氣酸溜溜的。
不止如此，當四位導師跟隨姬嫚紅進殿，他們的神情更是極其複雜。
有心痛有怨念有掙扎……
雲煙幾人面面相覷，皆是一臉懵。
五人在上首坐下，姬嫚紅猛地閉上眼，萬千情緒皆盡化作堅定。
坐在她那把專屬座椅上，一臉嚴肅地開口：
「規矩你們都知道，宗內的名額，出價高者得。只是今年和往常有一點區別，我宗新來的幾位外門弟子，天賦出眾，實力驚人。若他們參加神域大會，必能讓我五行宗重振往日雄風！」
雲煙眉心猛地一跳。
怎麼又扯到他們頭上了？
「但你們也都知道，他們來自下界，入宗不足一個月，手中靈石必不可能勝過宗內其他弟子。」
姬嫚紅頓了頓，握著扶手的手忍不住用力，話還沒說完，就已經心如刀割，心痛得滴血了。
她是為了宗門的未來。
這是必要的付出！
沒關係的，小紅紅，等到五行宗在神域大會揚眉吐氣，大放異彩，就會有源源不斷的新人願意加入他們，他們能與其他勢力交好，說不定還能得到三族兩域那些大人的垂簾……
和將來的輝煌相比，現在的付出不算什麼！
真的不算什麼！
她拼命在心裡對自己說道，然後才繼續。
「經本宗主與四位導師慎重商議，在徵詢過宗內眾弟子意見後，宗內一致決定，如若雲炎、謝長安等新入宗的弟子，手中靈石不足以買下名額。」
她的語速忽然變慢，瞪著雲煙他們，一字一字，極其艱難地從牙齒縫裡把話擠出來。
「你們可以用欠條的方式，向宗門暫借。這也算是他們名列五行榜的一種嘉獎。等他日手中寬裕，再一一還清。但是要記住，必須是在手中靈石耗盡後，餘下的部分才能打欠條！」
她實在沒忍住又添上了後半句。
雖然這是為了宗門的未來，可五個名額，按照往年一個名額少說也要上萬下等靈石。
她這是一下子損失了好幾萬啊！
得挖多少宗產，才能賺回來！？
光是想想，她就心痛到想哭。
雲煙心神一震，迅速掃過殿中眾人。
在他們臉上看不見任何驚訝、意外，顯然他們早就已經知情了！
不少人見她看過來，紛紛出聲。
「小師妹別有負擔，這事大家都是知道的！也都是願意的！」
「我們五行宗從來都是墊底，宗里大家的實力，我們心裡都清楚。就算是去了，多半也是一輪游！可你們不一樣，你是宗門的希望，是我們見過的天賦最厲害的人。你們一定能行！」
「別辜負了宗門對你們的期待，敢一輪游就回來，我第一個不放過你們！」
……
就算是那些心中不平衡的弟子，此刻也忍不住酸溜溜的出聲。
他們不是不眼紅，不是不嫉妒，不是覺得不公平，可如果真的可以讓五行宗聲名大噪，可以改善宗門的地位、窘迫的情況，他們甘願壓下心中那些自私的想法。
不止是為了宗門，更是為了他們自己。
只有宗門好，他們才能跟著一起好起來。
「總之就是這樣，其他人先爭奪另外五個名額，再以五個中最低的價格，作為標準。你們把手頭有的靈石拿出來，達不到標準，就用欠條代替。」姬嫚紅飛快地說完，不再多看雲煙他們一眼。
多看一下，心就痛一下。
「好了，五個名額，現在開價。」
「我先來。」鍾柔率先開口，「兩萬下等靈石。」
這自然不是她握有的靈石總數，畢竟能多給自己留一點總是好的。
兩萬的數字，直接讓外門所有弟子選擇放棄。
唯有內門還有幾人能和她爭一爭。
「兩萬三千下等靈石。」
「兩萬五。」
「三萬！」
……
價格越叫越高，而姬嫚紅的臉色越來越喪。
混蛋們！叫那麼高幹嘛！存心想虧死她嗎？
這麼多靈石那幾個新人要什麼時候才能還得清？宗門啥時候才能收得到錢？
寫過無數欠條，賴過無數帳的她，再清楚不過，什麼叫欠帳容易，要錢難。
萬一那幾人和她一樣拖著不給，還帳就是遙遙無期！
為了宗門，她真是付出太多了……
姬嫚紅捂著胸口，無語凝噎。
最後五個名額被以鍾柔為首的五位內門弟子拍下。
最高價為三萬三千下等靈石，最低則是兩萬八千下等靈石，遠比過去任何一次都要多。
姬嫚紅已經徹底放棄了，癱在椅子上，有氣無力地說：「雲炎，到你們了，趕緊的吧，有多少靈石都拿出來，再算一算要打多少欠條。」
這樣的天價就是賣了他們，也拿不出。
大十幾萬的欠條啊！
十幾萬啊啊啊啊啊！
姬嫚紅欲哭無淚。
雲煙將她的樣子盡收眼底。
窮得叮噹響的宗門，卻只為了博一個可能的未來，就願意退讓至此……
她心尖頗有幾分動容，點點笑意染上眉梢。
「不知這些可夠？」
下一瞬，嘩啦啦的傾瀉之聲響徹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