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海中驀然闖入一股強大的力量,像是有什麼東西強行鑽入大腦,在腦子裡橫衝直撞。
雲煙渾身一僵,奮力攥緊拳頭,死死壓制著靈識,不讓自己反抗。
但這對她來說過於艱難,她的身體,她的識海,她的靈魂早已在無數戰鬥中,練就了防禦、反擊的本能。
壓制這種本能遠比先前吸收那些靈力,更難。
落到地上的鹿空兔,歪了歪腦袋,看著面容緊繃,膚色略顯蒼白的少年,暗道:他好像看起來很難受誒。
不過再難受,也不干它的事。
誰讓這人這麼偏心,什麼不想看到那傢伙受傷難過,他難道沒看見,自己也有受傷,也有難過嗎?
哼~
鹿空兔撇撇嘴,不僅沒有半點關心,反而一甩兔頭,走到一處乾淨的角落,整理自己臉上沾了灰的白毛去了。
軒轅執無暇分心理會它,目光沉沉一錯不錯盯著雲煙。
少年眉心緊擰著,光潔白皙的額頭滲出了一層薄汗。
明知他不會有事,可看著他獨自隱忍難受的樣子,軒轅執心口就像一陣發痛。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能以身取之。
雲煙太陽穴一抽一抽地痛著,識海翻湧,脹痛不已。
可和疼痛一同湧現的,還有無數信息碎片。
這些碎片皆儘是青衫男人生前所掌握的術法,各類高階靈符、頂級法陣,以及各種秘術,數量極其龐大,饒是雲煙識海浩瀚,靈識足夠堅韌,也足足花了近一個時辰,才勉強全部吸收。
難受感隨著青衫男子力量的抽離,徹底散去。
雲煙身體晃了晃,只覺得前所未有的疲憊。
下一瞬,她腰身一緊,被男人輕擁在懷中,早已準備好的丹藥,迅速遞到她唇邊。
雲煙已經沒力氣抬手了,索性便靠在男人溫熱堅實的胸膛上,就著他的手,張口吞下丹藥。
一身裡衣外衣悉數濕透,青絲輕貼臉頰,呼吸帶著幾分低喘。
若換做平時,軒轅執必會為這喘息,心猿意馬。
可此刻,他卻只有滿滿的心疼。
他身子動了動,讓少年能靠得更舒服一些,同時,輕輕鬆開手,指尖纏繞靈力,覆上少年的太陽穴。
素來有潔癖的男人,這一刻卻絲毫不嫌棄少年肌膚上的汗漬。
溫柔地替他按摩。
動作生疏,顯得有些笨拙。
手上行動著,他的眼卻一直盯著雲煙,不錯過他任何的表情變化,以此分辨自己的力道會不會過重了。
脹痛的穴道在他的按揉下,舒服了許多。
雲煙微眯起眼,容色仍帶著幾分蒼白,但神情卻輕鬆又愜意。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一個安靜耐心地幫忙紓解,一個閉目享受。
本想同雲煙再說幾句的青衫男子見狀,默默咽下了嘴邊的話語。
現在好像不太適合打擾他們,還是一會兒再說吧。
他來到鹿空兔身邊。
此時,他的身體已變得更加透明,所剩的力量只剩下最後一絲。
「兔兔。」他彎腰將鹿空兔抱起來,「爹爹陪不了你多久了,不過你不要怕,今後乖乖跟在雲炎身邊,爹爹看得出,他非薄情寡義、言而無信之人,有他護著你,當能保你平安。」
大手輕撫著鹿空兔頭頂上細長柔順的白色絨毛。
「他身邊那個男人,修為高深,連爹爹也看不透。今後你切記莫要招惹他,他雖看重雲炎,但也只是對雲炎一人而已。爹爹雖不知他們從何處而來,但想必,他們不會在這裡待太久,此處有爹爹所設之結界,爹爹能感覺到,結界之力已不似曾經,薄弱了許多。以你現在的力量,應該能穿透結界,利用空間之力從這裡出去。」
他耐心叮囑著。
「出去以後,萬事都要小心,不要主動惹事,外面的世界雖然好,但也危機重重,一定要記得保護好自己。不過如果有人欺負你了,你也別怕,你要記住,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雲炎。打不過,就躲到他的契約空間去,找他幫你出頭……」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從注意安全說到飲食起居,總覺得說不夠,總覺得自己的孩子孤身在外,怎麼也無法放心。
怕它會在自己走後,吃苦。
怕它會受傷,會被人欺負,被照顧不好自己。
擔心、憂慮,說不完也道不盡,只因為他是如此捨不得。
這是他的孩子啊,是他此生摯愛遺留在世的禮物。
「爹爹,你話好多哦。」鹿空兔忍不住打斷他,玻璃翠的碧眸清澈乾淨,透著一種近乎殘忍的純真。
它自出生便孤身生活在此,連自己是怎麼長大的都不知道。
沒有人教過它禮數,沒有人告訴它,關心一個人應該是什麼樣,它更不知,應該如何與雙親相處。
只是聽著這些念叨,心裡莫名地難受又煩躁。
青衫男子眼眶一紅,眼中閃爍著水光。
「抱歉,」他壓著漫上喉管的哽咽,輕柔著鹿空兔的頭:「是爹爹太愛嘮叨了,爹爹只是怕有些話,現在不說,將來就沒有機會再說了。不過我們兔兔不愛聽,那爹爹就不說了。爹爹給你說一說你娘親好不好?」
他們從沒陪伴過孩子,此生也沒有機會彌補。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最後的短暫時光里,儘可能的告訴孩子,有關於他們的故事,在它幼小的記憶中留下父母的印記。
即便今後無法再陪伴它長大,可此後經年,偶爾它回想起父母時,會有一個輪廓,一個印象,哪怕很模糊,也夠了。
……
吸收過丹藥後,雲煙勉強恢復了一些力氣。
「不用了。」她抬手輕握住軒轅執的手腕,阻止了他按揉的動作,「我已經好多了。」
軒轅執輕掃過少年的臉龐,見他恢復了些血色,這才放下心來。
任由少年握著自己的手,另一隻手卻從儲物空間內取出了一方手帕。
「嗯?」雲煙被他的動作吸引,放下手時,完全沒注意到自己沒鬆開他,「這是?」
「你出了好多汗。」軒轅執低聲說著,尾指輕勾開她臉頰上的青絲,仔細為她擦拭。
雲煙愣了愣。
他的舉動會不會有些太過了?
隔著柔滑的手帕,她甚至能清楚地感覺到,男人手指撫過自己肌膚的觸感。
像是羽毛輕撫過臉龐,有些癢。
她心尖微顫,只覺得不自在極了,耳尖一陣發燙,正要阻止他。
軒轅執卻忽然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