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
直砍而下的長刀被一支綠色骨扇格擋下來。
兵刃相接,霎時間濺出一片火花。
靈力碰撞的氣浪向四周迸開,雲煙分神凝出一道結界,透明的屏障籠罩住整個院子。
「謝……」
話還未說完,手中承受的力量突然一松,接著,長刀砍下無數刀影!
雲煙反手一掀,綠骨扇噴湧出滔天火焰,似張開巨口的火龍將斬落的刀風吞噬。
她足下一踏,身影從烈焰中飛出,閃電般逼近到謝長安身前。
綠骨扇直逼其面門,謝長安提刀一擋。
「鏘!」
綠骨扇擊中刀身,攻擊阻滯的一瞬間,雲煙手動一翻,綠骨扇出現在長刀下方,斜挑而起。
謝長安只覺刀下衝起一股巨力,長刀脫手,哐當一聲砸在了地上。
頸部傳來一陣涼意,綠骨扇緊貼脖頸,雲煙清冽如泉的聲音自他身後傳來。
「你輸了。」
謝長安眼睛一紅,壓抑多日的情緒這一刻猶如火山噴發。
「我還沒輸!!」
他驀地抓住骨扇,全然不顧掌心的劇痛,強行轉身一拳轟擊向雲煙。
一如許多年前,心高氣傲的小孩在被打掉短刀後,仍紅著一雙眼,倔強地用拳頭攻擊!
雲煙眸光暗了暗,鬆開骨扇,以掌為布接下了他的重拳!
「砰砰砰」
肉體劇烈碰撞,兩人全都放棄了兵刃,近身肉搏!
濃雲漸漸遮擋住星月,伴隨著一聲重物落地的鈍響,謝長安背部著地,胸口被雲煙用膝蓋抵住,少年纖細的手指緊扣他的咽喉。
英氣的眉宇間溢著逼人銳氣,發冠鬆散,如瀑般的青絲垂落下來,發尾輕掃過謝長安紅腫的臉龐。
一顆汗珠沾染在她細長的睫毛上,聲音帶著幾分喑啞:「鬧夠了?」
熟悉的三個字霎時間將謝長安帶回到許多年前,第一次對他出手那天。
當時也和現在一樣,不論是戰敗的姿勢,還是他說的話,都不曾變過。
可謝長安清楚,有些事有些人,已經不一樣了。
心窩裡霎時泛起一股極致的酸澀,謝長安發紅的雙目漫上一層水光。
他緩緩閉上眼,眼角水光滲落,迅速隱匿在髮絲間。
那一閃而過的晶瑩刺痛了雲煙的眼睛,扣在少年頸部的手,緩緩鬆開。
她站起身,垂目看著地上的謝長安。
默了片刻,才說:「不管你心裡怎麼想,都不該做傷害自身的蠢事。雲炎認識的謝長安,絕不是這個樣子。」
謝長安渾身一僵,奮力握緊拳頭。
雲煙視而不見,淡道:「一會兒我會再托人送吃食過來,是你自己吃,還是我強灌下去,你自己選。」
城中酒樓的人來得很快,將一個精美的食盒交到雲煙手中後,便帶著收到的靈分,轉身離開。
「進屋用膳。」雲煙先行走進房中,沒一會兒,身後就有腳步聲跟了上來。
她帶著血痕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隨手將菜餚擺在桌子上。
每一份都是謝長安喜歡的。
「吃吧。」
他沉默地接過去,看著桌上的美食,神色有一瞬間的恍惚。
捏著筷子的手倏地收緊,卻什麼也沒說,安靜地吃了起來。
「這是外傷膏,用完膳記得擦。你已經缺了幾天的課了,明天我希望能在練武場看見你。」雲煙輕聲說,將藥膏放到謝長安面前,然後才轉身出門。
剛走到門口,她忽然聽見身後傳來的聲音。
「……雲炎。」
她腳下一停,回首看向謝長安。
「你會一直是雲炎,對嗎?」少年聲音微微發顫,凝視著雲煙的目光極其複雜。
雲煙坦然迎上他的視線,語氣堅定如磐石:「我會是,現在,將來一直都是。」
他會是雲炎,卻不會再是他的雲小炎了……
謝長安再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清楚,這個事實。
心痛如刀割,但他是謝長安啊!
是雲小炎唯一的摯友!
這些天他不止一次回憶自己回帝都後的種種,其實已經有無數的疑點擺在了他的面前,可他卻視而不見。
但當他開始正視這一切,他清楚的知道,所有的改變都是從雲小炎自獸山回城之後開始的。
他變得更加出彩,不僅恢復修為,奪回鎮北侯府,更是在萬宗大比上出盡風頭。
人人提起他,不再是昔日的廢物,而是東山再起的天才!是力壓四國,名震學院的妖孽!
他為雲小炎所做的一切,遠比自己這個摯友更多……
所以如果是他的話……
一定會好好地為雲小炎而活吧……
謝長安強忍住心中的悲愴,深深地看著雲煙,過了許久,才艱難點頭。
「這樣就夠了……你走吧……」
他的樣子難過得像馬上要痛哭出來。
雲煙動了動嘴唇,卻終究什麼也沒說。
「好,明天練武場見。」
她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自己的住所,將外傷藥塗抹在遍布全身的青紫痕跡上。
這些傷看似嚴重,卻都只是皮外傷。
與其說謝長安當時是想殺她,不如說,他是在釋放、發泄心中那些無處宣洩的情緒。
而他傷得比自己更嚴重,但好在結果還算不錯,至少他不再頹廢,願意開口說話、進食,而且他的態度似乎也有幾分緩和。
可雲煙心中仍有些許不放心。
休養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她特意早早地就去了練武場。
師兄師姐們逐一抵達,體術課開始前,她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真的來了。」雲煙喃喃著,心底盤旋的擔憂徹底消散,紅唇微揚,似徐徐盛放的夏花,絢爛奪目。
謝長安腳步微頓,短暫的停滯後,他主動走過來。
臉上的傷已經處理過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眉宇間還透著些許憔悴,但精氣神卻極好。
他咧開嘴,笑容張揚肆意。
一如雲煙初見他時那般,意氣風發。
「雲炎抱歉啊,小爺昨晚補了個覺,起晚了,讓你等久了。」
不再是親昵的雲小炎,而是雲炎。
雲煙意識到什麼,唇邊的笑深了些許:「人來了就好。」
午休時,謝長安與雲煙一前一後出現。
其他人紛紛鬆了口氣。
他們雖然沒細問,但誰都看得出這兩人鬧彆扭了,心中都有幾分擔心。
如今總算是能鬆一口氣了。
雲煙剛坐下,就聽見有人在叫自己。
「你是雲炎吧?有件事我想請你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