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陛下,君無戲言啊!

  聞言,原本不摻和的一群武將,當時就怒了。

  「啥玩意兒,老子都準備好了?你們現在說不打了?」

  「滾你們大爺的,軍隊都出發了,將領都選好了,你們現在說不打?開什麼玩笑!」

  「……」

  一群武將頓時不樂意了,暴跳如雷。

  然而,卻沒有人理他們。

  一群粗鄙武夫,理他們作甚?

  唐敬直接無視一群武將,站出來衝著炎文帝拱手道:「陛下,陛下之前說了,只要能寫出一篇勸諫詩,便有得談。」

  「陛下,君無戲言啊!」

  炎文帝看著這一幕,臉色陰沉至極。

  他剛才的確是這個意思,以為沒人能寫出比《滿江紅》更好的詩詞,卻沒想到唐畫寫出來了。

  這讓他一時間進退兩難!

  不打?軍隊都派出去了,糧草已經在籌集了,聖旨也下達了。

  這時候說不打?那群武將會怎麼想?

  打!

  這是他之前所說的話,難道要他一個皇帝自食其言?

  陳貂寺很清楚炎文帝此時的處境,低聲提醒道:「陛下,寧千戶將人帶來了。」

  炎文帝一怔,心頭頓時就有數了。

  「談,可以談,不過在談之前,朕讓你們先見一個人。」

  炎文帝大喝一聲,道:「來人,把人帶上來。」

  寧川便拎著一個血肉模糊的男人進了大殿。

  見到錦衣衛帶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進來,一眾文官心頭頓時一突,心頭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有錦衣衛摻和的事,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臣寧川,參見陛下。」

  寧川將吳勇丟在地上,跪地行禮道:「人已帶到,請陛下定奪。」

  聞言,一眾大臣頓時一頭霧水,炎文帝看向吳勇冷然道:「你是何人?來大炎所為何事,從實招來!」

  吳勇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冷冷地盯著炎文帝:「我乃是朔利可汗帳下諜者,吳勇,專門負責對大炎的諜情報收集。」

  「哈哈,一群愚蠢的蠢豬,等著吧!你們的末日就要到了。」

  「朔利可汗即將率領三十萬鐵騎,會同東虞三十萬大軍一起,將大炎瓜分殆盡,哈哈哈……」

  聞言,所有人頓時臉色大變,整個大殿當場也喧囂起來。

  「什麼?北狄和東虞聯手了?」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東虞剛剛與我大炎簽訂盟約,他們怎敢背刺我大炎。」

  「放肆,你是何人,竟敢在此胡言亂語?」

  「說,誰指使你乾的?」

  「……」

  一眾大臣頓時怒火中燒,衝著吳勇怒斥。

  此時此刻,他們很多人都認為這是皇帝的一齣戲,為了杜絕和談,而自導自演的一齣好戲。

  東虞和北狄剛剛簽訂了互不侵犯盟約,簽訂盟約的丞相還沒回大炎,東虞就對北狄出手了?

  這可能嗎?這絕對不可能!

  「呵,哈哈哈……哈哈哈……」

  吳勇手腳都戴著腳銬手銬,渾身鮮血淋漓,但聽到群臣的怒斥,笑得那是一個瘋狂,涕淚橫流。

  笑聲幾乎瞬間壓過了大殿的聲討。

  「狗賊,你笑什麼?」有人忍不住怒斥。

  「我笑什麼?我笑你們這群狗賊啊!」

  吳勇努力直起腰杆,盯著坐在主位上的炎文帝:「怎麼樣?皇帝,陛下,感覺到悲哀嗎?感覺到羞恥嗎?」

  「這就是你的大臣,這就是你的國之棟樑!」

  「文不思治,武不思戰,你覺得大炎還有救嗎?」

  「哈哈……你們只能等著我北狄大軍南下,再一次遭遇屠戮,殺得乾乾淨淨……」

  吳勇手猛地一揮,手中鐵鏈直接被甩飛,嚇得滿朝大臣連連驚慌後退。

  炎文帝面無表情,卻覺得自己的臉已經被打腫了。

  一眾大臣被這麼羞辱,頓時怒火中燒,唐敬直接指著吳勇怒斥:「看你也是大炎人,卻成了北狄人的狗,叛徒,你也有臉在這裡叫囂?」

  「我不是!」吳勇怒斥。

  「我不是大炎人,在十五年前,我就已經不是大炎人了。」

  吳勇手掃過全場,恨意滔天:「大炎人,呵呵,哈哈,老子這輩子最恨的就是這三個字。」

  「你們知道這些年,我們在北狄是怎麼過來的嗎?」

  「我們的女人,我們的女兒,每天每夜都遭受北狄人的凌辱。」

  「我們的孩子剛剛出生……對,就是剛看到這個世界的第一眼,等待他們的,是一塊燒得通紅的烙鐵。」

  「通紅的烙鐵在他們粉嫩的屁股上,嗤的一聲,燒焦的肉味在鼻息下蔓延,然後就是孩子哇哇的哭聲。」

  「此後餘生,他們的身份只有一個——奴隸!」

  「而這一切,全都是因為你們!」

  「若非你們這群所謂的朝中棟樑貪權賣國、貪生怕死,我等無數百姓,又怎會遭此厄運!」

  「是你們,眼睜睜你們的子民被北狄擄走而無動於衷!」

  「敢問一句,誰才是狗賊?!啊?!」

  「哈哈哈哈……」

  吳勇指著滿朝文武,仰天大笑。

  眼淚混合血液落下,以至於他整張臉青白交替,猙獰至極,極為恐怖。

  一群文臣想到吳勇所說的畫面,頓時都頭皮發麻。

  而狄蒼等一眾武將,卻都攥緊拳頭,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羞愧地低下了頭。

  炎文帝平靜看著發狂的吳勇,心頭就像是被刀扎一樣。

  「大炎人?呵,我呸!」

  「我是叛徒,我不可饒恕,可我……依舊以你們為恥!」

  「大炎有你們,必亡!哈哈哈……」

  吳勇狀若瘋狂地看向炎文帝,道:「該說的,我已經說了,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要殺要剮,儘管來!」

  「我若皺一下眉頭,便對不起被折辱死去的萬千同胞!」

  炎文帝看著站在大殿上的吳勇,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叛國,罪該當誅。

  賣國,罪該當剮。

  可是,他們曾經也曾忠君愛國……誰,曾愛過他們?

  炎文帝的目光落在滿殿大臣的身上,只覺得此時的他們,格外的刺眼。

  忠君愛國!

  呵,不知民間疾苦,不懂百姓所求,不過口號罷了!

  「寧川,帶他下去吧!」

  炎文帝沒有下令殺吳勇,他是皇帝,主宰一切,可他沒這個臉。

  吳勇依舊大笑,被寧川拖下去了,但他依舊大笑,但出大殿大門的時候,他仰頭噴出一口鮮血,連同咬斷的舌頭也噴了出去。

  他咬舌自盡了!

  活到現在,他就是想站在這大殿上,說點自己想說的話而已。

  他活著,他在北狄的家人,就得死。

  炎文帝猛地站了起來,只見那個男人已經緩緩往地下跪了下去,但仰著頭瞪著眼睛看著北方……

  如果不被唐逸發現身份,他要做的,就是將大炎數十萬大軍送進北狄和東虞的包圍圈,滅掉大炎的有生力量。

  他不後悔!

  他只是恨!

  恨這個國家,將他們給遺忘了。

  他們不是豬羊。

  他們,是人!!!

  最後,吳勇的腦袋緩緩垂下,只有含糊不清的聲音傳來:「呵呵嚕嚕嚕……」

  那是他的遺言,卻沒人聽清他說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