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見到孫貂寺的時候,心中其實已經有了猜測,他可能是為了太子案而來。
結果還真是,孫貂寺竟然開口就要錦衣衛和密諜司的調查證據。
皇后竟然連查都懶得去查,想要直接對照證據抹掉太子的痕跡,這樣太子的屁股會擦得很乾淨,就是太噁心了啊。
當然罪證他沒有,但昨晚與寧川和雨幕聊過,知道錦衣衛和密諜司手中的確有這案子相關的證據。
這段時間,他們的確有暗中調查案子。
只是他們還沒有將案子揭開,還沒來得及向皇帝稟報,皇后卻自己先把自己的兒子給爆出來了。
這讓寧川和雨幕都措手不及。
於是在昨日只能將事情匯報給皇帝,然後皇帝暴跳如雷,幾乎將御書房給砸了一遍……
發完怒火,炎文帝給寧川和雨幕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不准她接觸太子的罪證。
昨晚雨幕回來告訴他的時候,還發了好一通脾氣,唐逸卻很清楚炎文帝不是包庇太子,狗皇帝想要廢太子的心思早就昭然若揭了。
可太子可以是造反被廢,可以是刺殺皇帝被廢,但他不能因為聯合敵國拐賣大炎百姓被廢。
那不是失德,而是無德,缺大德。
大炎太子無德,就是大炎皇室無德,皇帝無德!
要是天下人一旦知道此事,會是什麼後果?
堂堂大炎太子,竟拿我們百姓當牲口販賣,就這樣的人,竟然要當我們未來的皇帝,還要我們老百姓跪拜你,尊崇你?干你娘!
不弄死你挫骨揚灰都算好的!
這種情況下,一旦再有各方權貴、藩王等等煽風點火,搞不好全天下都會揭竿而起,以清君側的名義強行推翻皇室……
屆時大炎皇室危在旦夕就算了,麻煩的是周圍還有敵國虎視眈眈,一旦他們趁大炎內亂突襲,搞不好上輩子五胡亂華的事,就會在大炎土地上重演……
那是唐逸絕對不可能接受的!
這事對唐逸來說本來就很鬧心,現在孫貂寺還想要讓他幫忙,那就不是鬧心而是噁心了。
孫貂寺對於唐逸的拒絕沒有絲毫的意外,從這個少年往日行事的風格就知道,他似乎對危害國家安全的事宜零容忍,甚至說過於執著。
這種執拗在這個時代,出現在一個有奸臣之相的文臣之後,著實怪哉。
不過或許就是因為這種莫名的執拗,炎文帝才會不遺餘力地信任他。
「小子,你應該知道,太子不可能因為這件事被廢的,既然如此,為何不趁機讓自己拿點實惠呢?」
孫貂寺笑了笑,太子這事情他也覺得噁心,但皇后既然讓他來幫太子擦屁股,那也只能忍著和唐逸商量。
他指了指城外,道:「譬如,你不是需要地嗎?南城外太子就有萬畝良田,你可以拿嘛。」
「就像你坑世家大族一樣,拿實惠多好。」
唐逸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沒好氣地盯著孫貂寺道:「我坑世家大族,那是和世家大族都有仇,坑了他們,不妨礙我們之間拼得你死我活。」
「但是太子不一樣,太子是從一開始,就在我的死亡倒計時上的人!」
「我有理有據拿世家大族的東西,人們知道了,會說一聲牛逼。」
「但我要是拿太子的罪證和皇后做交易,讓人知道了,天下所有人都會滅了我,而第一個要滅我的,就是陛下。」
孫貂寺聞言盯著唐逸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道:「哎,這坑不了啊,你小子真只有十八歲嗎?」
「表面上看是個十八歲的熱血少年,體內像是住著一個老妖怪,很多事情倒是看得挺通透。」
唐逸臉上笑嘻嘻,沒錯,這體內是個幾千年後的異世靈魂,往後千年也算是個千年老妖怪吧?
「也罷,你既然有了決斷,那老夫就不勸了。」
孫貂寺搖了搖頭,道:「小子,給你提個醒,太子的事情,梁榮的事,都不會像表面那麼簡單的。」
「你在天香樓暴露了軟肋,所以你的軟肋,就會成為皇后,成為梁國公府拿捏你的籌碼。」
「小子,小心點,不是每個人,都如老夫這麼好說話。」
孫貂寺手中拂塵點了點唐逸,道:「還有,梁家手中有太祖皇帝賞賜的丹書鐵券,之所以沒有拿出來,是覺得你這小子不夠分量,還不足以讓梁家動用丹書鐵券的地步。」
「但如果最後的手段都沒能抑制你,丹書鐵券最後還是會被請出來的。」
聞言,唐逸只感覺腦袋像是被人狠狠甩了一悶棍,愣在當場。
「丹書鐵券?草,還有這東西?」
片刻,回過神的唐逸當場炸了:「怎麼沒有人和我提過這個?我特媽都準備好大幹一場,和皇后和梁家作對了,你們現在告訴我這傢伙有免死符?」
「靠,坑人呢?老子是在立法,你們是在給我立規矩是吧?」
丹書鐵券,他真沒想到梁家竟然會有這種傳說中的東西。
他更沒想到,這麼重要的東西,居然沒有人和他提過。
雨幕看到唐逸氣勢洶洶看向自己,臉色也是非常陰沉,冷聲道:「這不可能,資料顯示梁家的丹書鐵券,在當年的靖康之難中已經遺失了。」
孫貂寺笑著搖了搖頭,道:「那是因為當時杜宰相向先帝進言,要設法收回太祖皇帝賞賜的丹書鐵券,免得勛貴家族仗著丹書鐵券為禍大炎。」
「只是還沒有實施,靖康之難就發生了。梁家覺得這是個奇蹟,才說丹書鐵券已經丟失,被北狄搶走了。」
「實際上,丹書鐵券就在梁家供奉著呢。」
孫貂寺轉身離開,隨意揚了揚手道:「小子,你在劫難逃,這一關幾乎無解,你待如何破?」
唐逸聞言愣在當場。
直到孫貂寺翻身上馬疾馳而去,他才被馬蹄聲驚醒,連忙拱手向孫貂寺表示感謝。
孫貂寺雖然話說得雲淡風輕,其中卻風起雲湧波詭雲譎。
他只要走錯一步,萬劫不復,粉身碎骨。
唐逸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臉色卻依舊黑如鍋底:「媽的,一直挖坑,現在卻要被人家的大坑給埋了,這叫什麼事啊!」
「丹書鐵券?雨幕,天子劍和丹書鐵券,誰大?」
唐逸扭頭看向雨幕。
雨幕冷眸睨了他一眼,道:「太祖皇帝和陛下,誰大?」
唐逸嘴角一扯。
廢話,那肯定是祖宗大啊。
雨幕接著道:「何況,當年太祖皇帝賞賜丹書鐵券時,為了安撫人心,特下皇明祖訓,後世凡不尊丹書鐵券者,天下共誅之!」
唐逸聽到這話,徹底惆悵了。
「娘的,剛給諸葛雲譎和李山河來了一個坑中坑,現在就被齊文道那群糟老頭子來了一個坑中坑。」
唐逸拳頭敲著掌心,皺眉思索。
「一邊和皇后捉對廝殺,一邊還要和皇帝家老祖宗干一架……死局啊!」
「……草!死局又如何!」
「老子這一路走來,哪次破的不是死局?!」
唐逸目光瞬間凌厲起來。
自己好歹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什麼狗屁丹書鐵券,在國家與百姓面前,那就是一塊破鐵片!
誰敢阻我,我自一力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