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我是人類自救聯盟的盟主?」蘇明安說。
幾個小時前,還有人類自救聯盟的士兵襲擊學生,沒想到他自己竟然就是這個盟主。
「是呀。」昕月的聲音很歡快:「您的記憶真是凋亡得越來越快了,前幾天我還和您聊過天,今天您又忘了,連我都不記得了。」
「那我為什麼會跑到這種被放棄的城市來?」蘇明安問。
他在這座城有住房也有家人,怎麼看都是一個普通的學生。
「咦?」昕月晃著腦袋:「之前您說您是為了隱居。誰知道這是不是真正的原因呢?哎呀,您自己都不記得自己做事的目的了,難道不是很可怕的事嗎?您再好好想想,您對失憶這種事,有沒有應對措施?」
聽她的話,蘇文笙經常失憶,所以蘇文笙應該有找回記憶的辦法,但蘇明安不知道。
眼前的紅髮少女笑得熱情,蘇明安後退了半步:「那我現在要回人類自救聯盟的總部,你能帶我回去嗎?」
他猜想,蘇文笙有可能把「記憶碎片」藏在聯盟總部。
「我今晚可以帶您回去。」昕月點了點頭:「您戴上面具吧,盟主的臉一般都不對外公開。」
「好。」
「您喜歡什麼顏色?」昕月突然問。
「……白色。」蘇明安愣了一會,回答。
昕月微微一笑,一捏黃紙。
「矩令——凝型!」
一張純白的面具在她手中緩緩凝型,她捏著面具,想將它按在蘇明安臉上。
蘇明安立刻伸手:「我自己來。」
昕月鬆開了手,讓蘇明安自己戴上面具。
她的視線上上下下掃過他,從他的眼瞳掃到他身上的學生制服,隨後又像鉤子一般,視線打了個轉,轉回他的臉。
「……您這次失憶後,真是對我有些生分了。」
望著她的笑容,蘇明安神經一動,十分警覺:「昕月,我在失憶前,應該沒有女朋友什麼的吧,沒有情感糾紛,沒有戀人?」
「嗯……據我所知,您確實沒有女朋友。」昕月依然笑著。
蘇明安舒了口氣。還好,不用處理感情方面的爛攤子。不會再有什么小北小霖。
他先將蘇洛洛送回了家。她睡得很香甜,估計要過幾個小時才能醒來。
蘇洛洛的家比他的家還要破舊很多,遍地都是碎裂的酒瓶子、藥品盒、方便麵碗、食品袋,看上去很久沒人打掃。
蘇洛洛的床邊有一個夢巡頭盔,旁邊放置著貓與她的遊戲光碟。光碟表面的卡通畫是一個金髮碧眸的小女孩,小女孩和一隻暹羅貓站在一起,共同仰望著一座西式教堂。
——這就是人類打通的第一個遊戲貓與她嗎?
蘇明安凝視著光碟。他現在已經知道,樓月國是類RPG型的選項古風遊戲。貓與她又是什麼類型的遊戲?
「說來,這個貓與她遊戲還是龍城的易鍾玉打通的呢。他確實是個很有潛力的小伙子。」昕月勾了勾唇。
……
說來,這些副本還是第一玩家打通的呢。他確實是個很有潛力的小伙子。
……
蘇明安一怔。
他環顧四周,卻什麼也沒看見。
「盟主?你怎麼了?」昕月看蘇明安突然開始左顧右盼。
「昕月,你有聽見什麼聲音嗎?」蘇明安問。剛才昕月剛說完,他就聽到一句雌雄莫辨的聲音。就像那種正常人都偶爾會幻聽的細小聲音。
「沒有啊。」昕月左右看看:「您這是怎麼了?」
「……」蘇明安搖搖頭:「算了,那就當沒有吧。」
這種聲音確實很微小,應該是他精神壓力過大出現的幻聽。
San值世界,有幻聽很正常,正常,正正常,正常常。
他將光碟放下:「昕月,你認為這些遊戲,到底代表什麼?」
「我不清楚呢。」昕月靠在牆邊,笑得像一朵盛放的玫瑰花:「是神靈的恩賜?是命運的賜福?是驅散漆黑之地的黑霧的唯一救世方法?還是潘多拉的魔盒?您覺得它會代表什麼,也許那就是您心中所想的。但在目前的人類眼裡,遊戲是賦予人類夢巡靈點,讓人類不斷變強的救世神器。」
「嗯……」蘇明安點頭。
他突然一激靈。
……
你認為世界遊戲,到底代表什麼?
我不清楚。是主辦方的恩賜?是命運的賜福?是讓人類升維的唯一方法?還是潘多拉的魔盒?但目前而言,世界遊戲確實是能讓人類窺見宇宙奧秘,讓人類不斷變強的一種法則。
……
一股寒涼爬上脊背。
「誰!」這回蘇明安確定了,這真不是幻聽。這麼一大段話迴蕩在他的耳邊,即使分貝細微,他卻徹底記住了這種雌雄莫辨的聲音。
「您怎麼了……」昕月急匆匆追上來。
他挪開桌子,打開木門,推開沙發,撕開窗簾,窗外的幽綠色月光瞬間灑落進來。天空中扭曲的觸鬚如同星河般閃爍,依然是正常的夜景。
必須把這個東西找出來——光是聽了兩段話,他san值就掉到了70點。到底是有玩家在針對他,還是什麼掉san技能?
即使將房內都看過一遍,蘇明安依然沒有停下搜尋。
「盟主……」昕月無奈地跟在他後面:「真沒有聲音,您在找什麼?」
「我一定聽到了。」蘇明安搖頭。
昕月皺了皺眉,心想這次盟主恐怕真的是心理壓力太大了,連幻聽都出現了。如果盟主精神出了事,還能有誰能領導著他們反抗神靈?
「真沒有……」昕月牽住他的手,像安慰小孩子一樣輕聲說:「您聽話,乖一些,別太煩躁,來,和我深呼吸好不好?」
蘇明安微微駐步。
她握著他冰涼的手,輕聲細語地安慰:
「盟主,我知道人類的通關進度停滯了足足一年,您壓力可能太大了,沒關係,夢巡進度慢一點也沒事的,黑霧還不是沒有覆蓋到我們嗎?來,一,二……」
蘇明安眨了眨眼。
……他最近是不是,真的壓力太大了?
雖然在主神世界裡過了個好年,但畢竟吃了那麼多玫血,不能排除自己精神有後遺症。
他握著昕月的手,跟隨她的步調,深呼吸——
……
第一玩家,我知道你最近壓力可能太大了,沒關係,完美通關進度慢一點也沒事的,一年之期不是還遠得很嗎?來,一,二……
……
一股恐懼感直衝尾椎。
「啪!」蘇明安猛地甩開昕月的手。
他後撤數步,試圖找到聲源,眼神如貓一般警覺:「抱歉,甩了你的手。但真的有聲音。」
昕月一怔:「沒事,盟主。但我真的沒聽到任何聲音。您是不是在《樓月國》遊戲裡夢巡太久了,精神有了一些損傷?」
蘇明安警惕地凝視著她。
他的胸腔像被沉悶的海水壓著,腦子像是出現了細細的裂紋,無法相信她話語的真假,也無法相信耳邊聲音的真假。
斑斕的藍綠色光輝從窗外灑落,她玫紅的髮絲染上了幽深的色彩。她茫然無措地看著蘇明安,不知道該怎麼安撫他。
「真的沒有聲音,盟主。」就連她的聲音也晃晃蕩盪。
「這種突如其來的聲音不可能只是響給我聽聽,一定是某種機制的提示……」蘇明安低聲自言自語:「不能忽視這個問題,一旦忽視了,未來就會有坑等著我,我必須要解決這個問題,san值不能再降了,60點就是危險線……」
不能忽視問題。初期的問題不解決,後期就會給他挖下大坑。無論哪個副本都是這樣,廢墟世界也是這樣。
一定要完美通關,一定要最高難度完美通關,一定要完成掌權者任務……這次已經沒有亞撒·阿克托幫他了。每一步都要做到最好。不能有任何差錯……否則人類會錯失最後破局的信息。
他突然感到身體一緊,昕月抱住了他。
她玫紅的髮絲沉澱在他肩頭,像盤旋的火焰。
「……盟主,您可不能瘋啊。」她聲音有了哭腔:
「您平靜下來,好嗎?真的沒有任何聲音。在未來,我相信您能找到殺死神靈的辦法——如果連您都瘋了,還會有誰會相信我們的清醒?」
「盟主,您不能瘋。您是最不能瘋的。您身後可是整個人類種群。」
「只有您了,只有您了,只有您了。」
蘇明安被她輕緩地抱著,瞳孔由顫抖漸漸恢復了平靜。
他輕輕推開了她。
「……」
他暫時沒再聽到奇怪的聲音。
他抬頭,看著四周凌亂的場景。
「給伱添麻煩了,先和我一起把這裡收拾好。」蘇明安按了按太陽穴:「我跟你去總部。」
……
san值:60點
……
人類自救聯盟總部。
通過昕月符篆的空間傳送,蘇明安抵達了聯盟總部。
鐵軌與列車橫跨夜空。金融大廈扎破雲層,鐵塔型的電視信號大廈聳立於夜色。閃爍著紅色斑點的無人機飛過,它們拎著外賣盒,像灰色的鐵鳥般橫越都市。
城市中央是一座浩大的建築,像一汪流動在空氣里的巨型水團,潔白的光輝構建出網格般的防禦障,網格處掛著細碎的黃色符篆。
數計千計的人們在裡面活動。計算機的嗡鳴聲十分響亮,隨處可見抱著筆記本的人。
「這裡是中立陣營地帶。」昕月介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