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做什麼?」蘇明安說。
他看到霖光身後的機械軍,起碼有上百之數,如果打起來,這將是一邊倒的屠殺。
「今天是我在十一區巡查的最後一天,所以,我來邀請你,和我一起回神之城。」霖光伸出手,眼神很亮:「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和我走吧,路維斯,那裡是沒有寒冷和異獸的城市。」
霖光的嘴角微微翹起,他似乎在努力練習微笑,笑容比昨晚散步時要自然很多。
聽見這話,所有人震驚地看向蘇明安。
……他們從未聽聞霖光和誰是朋友。這個邀請如果給他們,大多數人都難以拒絕,那可是沒有危險和寒冷的神之城,是人們夢寐以求的天堂。
如果路維斯聽從了誘惑……
「抱歉。」蘇明安的聲音傳出:「我已經加入自由陣營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成了霖光「最好的朋友」,明明他們只是散了一會步,霖光這人有那麼缺愛嗎?
霖光眼睛眨了眨。片刻後,他臉上的笑容淡去了,語聲漸漸下沉。
「這是,你第三次拒絕我。」霖光說。
他抬起手,冰冷的金屬光瞬間包圍了這片土地,機械軍黑洞洞的槍口抬起,像是連起了一片漆黑的無底深淵。
人們瞬間緊張起來,哪怕是老弱病殘都拾起了武器。
「有點刺激啊,上來就干boss……」路低聲說了句。
森的手中湧現出了金屬光澤,這是他「源」的能力。
程洛河抬起了朱紅狙擊槍,白色的源匯聚在他的雙眼。
蘇明安伸出手,掌心對準浩蕩的機械軍,他四千多的法力值,足以將這群機械轟成廢鐵。
「把他們帶出來。」霖光卻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
在人們冷滯的視線中,機械軍推搡著一隊人類出現。他們有老有少,高矮不一,但都披著血色的披風,是烽火庇護所的成員。
「你要玩人質這一套嗎?」蘇明安語聲很冷。
他剛成為烽火的首領,霖光就要用烽火的人質逼他屈服,他無論是救還是不救這些人,都會引發非議。
「不,我沒有,我只是……」霖光卻解釋起來:「路維斯,你聽我說,剛剛我開槍射殺的那個人是得了缺失病的,我看出來他有病,才會殺他。這群人也是得了缺失病,我才命令機械軍把他們聚到了一起,防止你們被傳染。」
他極力解釋著,似乎想讓蘇明安不要錯怪他。
「——胡說!」
人群之中,安潔咬著牙,高聲喊道:「他們才沒缺失,快放了他們,你這惡魔!」
她完全看不出來這些被挾持的人得了缺失病,這分明是霖光的陰謀。
「是啊,我們沒有……」
「我的記憶還很清晰,怎麼可能缺失?」
「首領,快救救我們……」
被機械軍挾持的數十人紛紛出聲,他們用乞求的目光看向森和蘇明安,一個婦女更是想要撲上來。
「安潔,安潔,救救媽媽,媽媽沒有得病……」金髮的婦女撥著冰冷的機械軍,看向人群中的安潔。
他們譴責,謾罵,髒話不絕於耳,用最惡劣的話語形容霖光,似乎他活該下十八層地獄,承受剝皮活煎之苦。
——而霖光對此,一言不發。
他只是靜靜望著蘇明安,眼裡有著幾乎測量萬物的淡漠。
那眼神似乎在沉默地問著……路維斯,伱相信我嗎?
「領主,快讓霖光放了他們,您和霖光是好朋友,您只要說說,他肯定會答應的。」安潔轉頭,求助蘇明安。
蘇明安望著花花綠綠的人群。
他開口——
「砰!」
一聲突兀的槍響。
一發子彈,突然從他的側後方發出,精準無比地貫穿了機械軍挾持的一個烽火成員的額頭,飈出大量鮮血。
——是米色長髮飄揚,戴著護目鏡的特雷蒂亞,她正舉著槍,射殺了機械軍挾持著的一位烽火成員。
她的槍開得太快,太穩,當初就是她這麼決絕而毫無殺意的一槍,突兀地奪走了秋離的生命。
特雷蒂亞的戰力高達3000點,經歷過世紀災變,是烽火中戰力最強的人,連森也不及她。
「啊——!」尖叫聲響起,人們萬萬沒想到,開槍的不是霖光,而是他們之中的特雷蒂亞。
特雷蒂亞將碎發撥於耳後,眼神冷靜。
「這些人確實得了缺失病,霖光說的沒錯。」她冷漠道:「我判斷,這批人起碼有百分之八十以上都得了缺失病,他們應該是最近才顯現出的病狀。」
此時她的臉上,已經沒了那份叫阿克托「老師」的溫柔與甜蜜,而是一種裁決生命的冷漠。
她是烽火的裁決者,享有隨時隨地審判生命的特權。
看到這裡,蘇明安終於明白,為什麼特雷蒂亞一直不受待見。
人們總是會畏懼持有槍火之人,就像——休閒玩家畏懼冒險玩家一樣。
「砰!」
特雷蒂亞對準被挾持者,再度開槍。
「特雷蒂亞,你怎麼能相信霖光的話——」有人高喊。
「我沒有相信他。我是在用我的眼睛去判斷。」特雷蒂亞淡淡道:「缺失病的人會神志不清,記憶模糊,這些能從他們的外表上隱約看出來。雖然依然會存在誤判的情況,但我相信我的眼睛,至少有80%以上的準確率。」
安潔呼喚她媽媽的名字,叫她媽媽穿過機械軍,靠近她。
在她們即將抱在一起的那一刻,特雷蒂亞的一枚金黃的子彈,穿透了跌跌撞撞的安潔媽媽。
安潔瘋狂地大叫著,她的媽媽倒在離她三步開外的地方,臨死前叫著安潔的生日和名字。
「特雷蒂亞,你為什麼不多給我的媽媽一點時間證明——為什麼!」安潔嘶吼著。
特雷蒂亞推開她狂躁的手,臉上滿是指甲掐出的傷痕。
特雷蒂亞受的傷,大多不是來自機械軍和異獸,而是來自庇護所的人們——那些被她保護的人們。
掐傷,踢傷,咬傷,抓撓傷……
他們總用最畏懼,最憎恨的目光針對她。好像是因為她,他們的親人才會缺失。
「媽媽她根本沒有缺失——她剛剛還叫著,還叫著我的生日和名字——!」安潔咆哮著,她滿身泥土,手染媽媽的血,再沒了那副美麗的樣子。
「因為你的媽媽,最後只記得你的生日和名字了。」蘇明安淡淡道。
安潔聽見蘇明安的話,眼中的憤怒漸漸轉化為了絕望。
她肩頭一抖,無力癱軟在地。
片刻後,她傳出絕望的,斷斷續續的哭聲。
「為什麼……」
「媽媽……」
特雷蒂亞冷淡看著這一幕。
她抬起頭,眼神凜冽,對準機械軍中的成員一連開槍。
「砰,砰,砰,砰——!」
槍聲響起,夾雜著哀嚎與尖叫。
——這般排隊等候槍殺的情況,又與機械軍的屠殺何異,人們都像等待宰殺的鵪鶉,不能主宰自己的生死。
無非是有「正當理由」,和無「正當理由」的區別。
隨著特雷蒂亞手臂的落下,槍口冒出灰煙,聲音漸漸停息。
「啪,啪,啪,啪——」
霖光抬手,鼓掌,他像是看到了一場精美盛大的晚宴。
「精彩。」霖光說:「人類排除異己的手段之殘忍,行動速度之快,總能令我驚嘆。明明昨天還是最親密的母女和親人,今天就能為了一個缺失病陰陽兩隔,實在精彩。」
人們沉默地望著這一切,沒有任何人敢與霖光頂嘴。
「——你可以滾了嗎?」
蘇明安的聲音傳出。
他邁開步子,鮮紅如血的披風飄蕩在他身後。
「你……叫我滾?」霖光不可置信。
「麻煩滾。」蘇明安罵得很禮貌。
他既已經決定發起黎明之戰,霖光就是他最大的敵人。
「為了一群註定要死的人類,你要讓我滾?」霖光說。
「是的,麻煩滾得利索點。」蘇明安說。
「砰!」
一枚銀白的子彈擦過他的黑髮,霖光開槍了,槍口沒有對準蘇明安,這只是警告。
蘇明安很久沒有出手,不代表他不強。只是之前的黎明智腦太bug,他無法逃脫才會死。
事實上,他3000+的戰鬥力,幾乎足以平推當前任何副本。
「路維斯,不要衝動……」森剛想勸說,蘇明安的手背卻已經亮出了紅光。
一枚血紅的天平圖案,出現在了霖光頭上。
蘇明安現在的情緒值是滿值2000點,在康斯里汀大學的講座讓他積蓄了充足的情緒值。
面對霖光這個陣營boss,他一連用了40髮帶san審判。
通紅的光芒閃現在霖光頭上,霖光眼神一滯,陷入了控制之中。
而後,迎接他的是一發灌注了4000法力值的空間震動。
「轟——!」
劇烈的爆鳴聲響起,森被嚇得後撤一步,他的耳朵被轟鳴聲狠狠摧殘。視野之中,黃泥飛濺,像是落下的深黃色雨點,機械軍發出蹂躪碾壓的壓折之聲。
像是爆豆子一般,噼里啪啦之聲不斷響起,不遠處的土地已經被緋掀而起的泥土和金屬淹沒,像是一場波瀾湧起的泥土海嘯。
HP-6432!(暴擊!空間傷害!審判傷害加成!)
HP-6752!(……)
HP-5964!(……)
……
上百個堪稱極致恐怖的傷害數字,跳了出來,嚇尿了一大批搖旗吶喊的觀眾,連帶著嚇傻了上百名頹喪的烽火成員。
他們愣在原地,直到有泥土濺到了他們眼睛裡。
他們的這位領主……怎麼比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都強?
……這就是「手無縛雞之力」,身上沒有源的路維斯?
……這就是需要他們保護的學者?
無需艱苦灼烈的戰鬥,只是一個手勢,一發震動,便瞬間解決了所有問題。
披著血色披風的蘇明安站在原地。
他一直以來積蓄的強悍實力,在此刻得到了體現。將近六千的傷害,是世界遊戲開始以來的最高傷害,足以殺死三點五個艾尼。
「那白毛死了嗎?」路在旁邊驚嘆。
「……」
蘇明安盯著黃沙瀰漫的區域,沒有聽到擊殺boss的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