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零二章 BE16·「她的履約」

  「你都追到這裡來了?」蘇明安訝異道。

  還沒等他細問,董安安突然掏出一柄雕刻刀,朝他刺了過來。

  蘇明安沒動,任由刀尖停在他的額頭。

  「你恨我,因為我的城邦理念?」蘇明安說。

  「我想殺了你。」董安安說:「不知原因,這好像就是我的夙願,如果不這麼做,我總覺得是錯誤的……」

  「把刀放下。」蘇明安直視著那距離他雙眼不到兩寸的刀尖。

  「我要殺了你。」董安安強調道。

  「你沒有勇氣殺我。」蘇明安壓上她瘦弱的手:「把刀放下。」

  女孩的臉上,出現了困惑、猶豫、掙扎、憤怒多種情緒,片刻後,似乎是理智戰勝了她的怒火,她放下了刀。

  面對蘇明安的SS級魅力,她的警惕和敵意在逐漸消退:「我想不起我小時候的記憶,我……我似乎忘記了很多東西。」

  蘇明安一陣頭大,他有茜伯爾恐懼症。

  「——路維斯老師?」

  突然,一群挑燈夜戰的學生路過這裡,認出了蘇明安。

  「真的是路維斯老師?我下午特意跑了三個禮堂,每節課都聽到最後。」一個女生很激動。

  「真的啊,校園論壇里說的就是他。高等人格者,還會彈失傳的樂器,人也好看,我想和他合照……」

  他們的聲音很小,影狀態的蘇明安卻聽個清清楚楚。

  「路維斯老師,可以加個小綠嗎?我朋友圈有很多好康的……」

  「老師,性別不要卡太死,你接受校園戀愛嗎?」

  他們沒注意到緊張的氛圍,幾人橫插在董安安面前,將她和蘇明安隔開。

  「抱歉,我……」蘇明安想說話,這群人將他圍個水泄不通。

  突然,一聲女聲傳來。

  「——老師,可以問問你下午彈奏的曲名嗎?」

  董安安強硬地推開這些少男少女,為他讓出了通道。

  蘇明安曾在下午授課時,彈了一首他自己寫的曲子。

  「曲名叫……」蘇明安想起了那張布滿顫音和斷音的曲譜。

  「《缺失》。」他說。

  下一刻,他正好順著董安安強硬推出的空曠地帶,離開了這裡。

  她為他解了圍。

  後方傳來學生憤恨的聲音。

  「……那個和他搭話的女孩是誰?哪個專業的?」

  「沒見過,年紀好小,跳級生?高等人格?」

  「什麼高等人格,只是一個不明背景的傢伙,大概是沾了推舉權的光吧。真好運啊,沒資質還能進這所大學……」

  推著蘇明安的董安安微笑了下,對嫉妒之語不以為意。

  她眼中的靜謐,有一股黑夜般的氣質。

  「——我討厭這個世界。」她說:「討厭這座城邦,討厭黎明系統,我討厭我看見的一切……」

  「建議去精神科。」蘇明安說。

  董安安盯了他一眼。

  「為什麼你能闖進康斯坦汀大學?我記得我最開始見到伱,你在被機械軍追殺。」蘇明安轉移話題。

  「嗯?因為我掌握了黎明系統的一個秘密,黎明系統必須答應我的要求,否則我將把這個秘密上傳網絡。」董安安露出了笑容:「之前它派機械軍追殺我,是想抹殺掉這個秘密,不過,當時我被你救了。我已經及時將這個秘密備份了出去,現在,黎明系統再也奈何不了我。」

  「你的膽子真大。」蘇明安說:「你現在還想殺我嗎?」

  董安安抿了抿嘴唇:「我現在殺不掉你。但如果你之後真的想死了,叫我一聲,我幫你。」

  「哦。」蘇明安說。

  他和這位夜間董安安小姐詭異的友情,建立得非常病態,竟然是「殺人契約」這種理由。雖然不知道她到底為什麼那麼想殺他。

  「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咳嗽了一聲,點點猩紅沾染紙巾:「最多不過二十天,我就會死,我的身體撐不了多久。」

  董安安沉默不語。

  她推著蘇明安回到了教師宿舍,在要離開時,蘇明安叫住了她。

  「等等,董安安。」

  她回過頭。

  夜風吹拂著她的黑髮,她眼底里的迷茫分外明顯,這是一個無處容身,忘記一切的女孩。

  蘇明安與她對視。

  技能開始發動,請注意保持視線。

  NPC(董安安),好感度:60+5+5……

  ……

  當前好感度評價:無法缺失

  注意:當前好感度已到達(友情線·最高)

  注意:最高度好感度有利有弊,請謹慎行事。

  ……

  「告訴我,你得知了黎明的什麼秘密。」蘇明安說。

  她怔怔地盯著他,眼中涌盪著激烈的情緒。

  她從懷裡掏出一粒藥片。

  「你先吃了它。」她柔聲道。

  蘇明安接過藥片:「這是什麼?」

  「你吃了它,我就告訴你。」

  他盯了董安安一眼,吞下藥片。

  他已經有了預感,對即將發生之事並不恐懼。

  「好了,說吧。」他說。

  下一刻,寒光驟現,

  她高高舉起了雕塑刻刀。

  猶如古希臘的女神石像,她繃直腰腹,雙手高舉,像捧著鑲有黃金的天秤與橄欖枝。

  她一刀——刺穿了他的腕錶希可,然後刺向他的脖子。

  「……」

  蘇明安立刻抬起手指,準備開啟能量屏障——

  手指不動。

  他感覺有些好笑——時隔三個多月,自己居然又被女孩下毒,而且都是在房間裡。

  至於後悔的情緒,倒是沒有多少,反而有種「意料之中」的感覺。

  他猜到她可能對他不利,但他需要準確地見證這一幕,不然他不會主動吞下不知成分的藥物。

  至少,他知道了——當董安安的好感滿值後,她會莫名其妙地對自己下手。

  難道在她看來,死亡是一種幸福嗎?

  獲得這個信息,他死一次也無所謂,甚至「很值」。

  鮮紅的血花,從他的脖頸蹦出。

  或許是死得有些麻木,那枚藥片有鎮定麻醉的作用,他沒有感受到太多痛苦。甚至被切開脖頸,溫熱的鮮血粘上他的下巴時,他還在思考這個情報的作用。

  在意識消失前,他抬眼,看見她近乎瘋狂的模樣。

  她手裡的刺刀——一下,一下,一下切開他的皮膚,捅穿他的脖頸。

  一刀,

  兩刀,

  三刀。

  「——這樣,這樣就結束了,這樣就不會再繼續了,來吧,來吧,讓你看到世界的真相……」

  她模糊的身影在血色間若隱若現,如同一頭鮮紅色的,猙獰的,瘋狂的巨獸。

  飛濺的血點灑在她素白的臉上,像水族玻璃里的,飛躍著的,流竄著的,搖曳著的游魚。

  她壓抑到了極致的吼聲,透著撕裂般的痛楚。

  而他只是回望著她,一言不發。

  「太好了。」

  「你終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