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三十九章 「我是內鬼啊。」

  1223年。

  日曆顯示的年份是五年前。

  看來,在五年之前,這裡就已經沒有了活人,所以不會有人更換日曆。

  旁邊,路在對角落裡的一具屍體仔細查看。

  「你看,這些屍體……像不像那些因詛咒而死的人?」路說。

  這些屍體身上,存在柏油狀的污泥,這和穹地的污泥一模一樣。

  「初步判定……這裡應該是外來人的實驗室,他們在對詛咒纏身的穹地人做實驗。」路說:「現在有兩個猜測——一是,外來人在穹地人身上提取病毒。二是,穹地人的詛咒,是外界的病毒傳染而來。」

  「排除第二種猜想。」蘇明安說。

  穹地人的詛咒來源於信仰神明,溝通虛空,這是已經敲定的事實。

  「那麼便考慮猜想一。」路說:「外來人的野心不小,他們在進行某種生化實驗……但是黑牆有進無出,他們進入穹地,在穹地人身上提取病毒,又怎麼把這種病毒武器帶出去呢?」

  「——如果黑牆有一天倒塌了呢?」蘇明安說。

  說到這裡,他的心裡忽然咯噔一下。

  ……對啊,如果黑牆有一天倒塌了呢?

  那麼這些已經被提取好的,致死的病毒,會如同潘多拉魔盒一樣被帶往外界……

  但很顯然,這裡的實驗員已經不在了,或許是操作中出現了失誤,他們沒能等到黑牆倒塌的那一天,就已經全員死亡或失蹤。

  「轟——轟轟——!」

  此時,劇烈的響聲突然響起,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靠近。

  「往這邊走!」路沖向小門。

  蘇明安跟著路衝著,七拐八拐之下,他們竟然很巧合地,再度闖進了剛才那間廚房。

  廚房裡,有一股炸雞翅的香味,諾爾和北望兩人居然正在這裡美美吃雞翅。他們一個直接坐在了灶台上,翹著二郎腿,一個靠在櫥櫃旁,啃著雞腿。

  地上還躺著摩卡中毒而死的屍體。

  蘇明安沒想到諾爾和北望關係還不錯,明明這兩人之前沒什麼交際。

  「後面有黑獸。」蘇明安說。

  「啊,沒事,這邊算安全區,我試過,黑獸進不來。」諾爾吃的滿手油膩:「話說,你兩都是真人嗎?」

  蘇明安取出了29的羽毛,這是他一路收集的成果,旁邊的路收集了24。

  諾爾手腕一翻,他的羽毛收集到了30,北望則是21。

  「這樣一來,我們都不是內鬼啊。」諾爾說:「內鬼不會這麼殷勤地收集羽毛,它們會想殺死玩家。」

  他說著,拍了拍旁邊的瓦罐。

  「來吃吧,感覺莫名其妙就餓了,你們應該也餓了。」諾爾說:「這是我剛找到的瓦罐湯,熱的。這古堡廚房還挺現代,居然還有微波爐……」

  看著一動不動的蘇明安和路,他瞭然一笑。

  「啊,行。」諾爾舀起一勺:「我先喝……你看,沒事吧。我試過,背包里的食品不能解餓,這裡的才行,快喝吧。」

  「有的毒一分鐘後才會發作。」蘇明安冷靜道。

  「你仍然覺得我是內鬼?」諾爾問。

  「諾爾,不是內鬼。」北望在旁邊搖頭:「他不對我出手,一直。」

  北望的說話方式一直言簡意賅,這倒不是他不尊重人,而是在世界遊戲開始前,他是個啞巴,被治癒後仍然不習慣說話。

  「才說了幾句話,我們沒辦法分辨各位是不是內鬼,對吧。」諾爾從灶台上跳了下來:「既然如此,不如各自介紹一下自己,看看和真實信息有什麼出入?我相信這種解密遊戲一定有破解的辦法。」

  「我們本來就互相不了解,你說謊,又誰能聽出來?」廚房的門突然被打開,一頭棕毛,有些桀驁不馴的赫伯特走了進來。

  他估計也是餓了,才跑到了廚房來。

  「既然都聚在一起了,多交流一會也無妨吧!」諾爾笑著說:「我們的羽毛加起來已經超過100,第三天中午去上交就好了。」

  「我贊同,最好還是交流一下。」路溫和地肯定。

  赫伯特不說話了。

  「身份、願望、夢想,都可以說說,大家一起吐露真心,多好啊!」諾爾很高興地說:「——我們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怎麼能因為一個遊戲就放棄互相理解呢?」

  「……」他說完後,一時沒人說話,氣氛有些尷尬。

  「那麼從我開始吧。」諾爾說:「我來自新世界公會,一名渴望探險的冒險家,我的願望……便是玩到更好玩的遊戲,進行有趣的探險……」

  幾人安靜地聽著,蘇明安突然說。

  「只是這些嗎?」他說。

  「啊,蘇明安,我們在遊樂園簽訂過合約,對吧?我想和你一起去創造一個美麗『新世界』,讓所有人一起快快樂樂地玩……」諾爾說。

  蘇明安沒再說話。

  下一個輪到路。

  「巔峰聯盟。」路轉頭看向他:「這個只有我們兩個知道的事情,蘇明安,你記得吧。」

  「嗯。」

  「我剛才的分析……你應該也初步認可我是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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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勉強認可。」

  「好。」路說:「我來自澳洲,很普通的一名軍火交易商,我想大家對我的身份都了解,就不多贅述了。我的願望,便是創造一個良好的未來環境,讓世界遊戲後的格局,得以和平、安定。」

  之後是北望,北望倒是沒多說,畢竟除了路,他們都對他不太了解。

  赫伯特更是簡單地說了下背景和名字,就閉口不言。

  「……無聊,你們繼續過家家吧。」赫伯特轉身:「我去看看外面的詛咒黑獸走了沒……」

  「嘶嘶嘶……」輕微的絲線生響起。

  赫伯特還沒來得及出門,身形忽然一滯!

  下一刻,他的身體突然四分五裂,被絲線切割而開。大片鮮血爆裂而出。

  突然出手殺人的諾爾,眼神很冷。

  「看來赫伯特是內鬼。」諾爾說:「他是聰明人,他應該知道——這種轉身就走的行為會遭受懷疑,他卻還是要做。」

  「這樣說來,判斷內鬼的標準在於——他們是否心虛。」路說:「畢竟內鬼是知道自己是內鬼的——就算他們和玩家模擬得一模一樣,他們也必須知道自己是內鬼,這是二者之間唯一的不同。」

  這是他比賽開始前就問的問題。

  內鬼知道自己是內鬼嗎?

  此刻,在判斷身份時,這個簡單的問題,發揮了異常重要的作用。

  「這樣啊。」蘇明安說。

  此時,元雙雙的對講機突然動了起來:

  元雙雙:我好想吃雞翅啊。

  元雙雙:你來救我前,可以給我帶一個雞翅嗎?

  蘇明安:……好。

  ……

  蘇明安拿了根不知道有毒沒毒的雞翅塞進物品欄,元雙雙看上去很開心。

  元雙雙:謝謝你。

  元雙雙:但是我還是好睏啊……身上軟軟的……

  蘇明安:你還知道什麼信息嗎?

  元雙雙:我就在地下不遠處,你快來實驗室找我吧。

  蘇明安:好。

  看來雞翅沒毒。

  蘇明安又送了點瓦罐湯給她喝,依然沒毒。

  「你在給誰送東西?」諾爾疑惑道:「你不吃嗎?」

  「吃啊。」蘇明安吃了半根雞腿——元雙雙試過另一半,她這個試毒機十分好用。

  「對了,你們有沒有發現,這座古堡里的窗戶都被釘死了,連鏡子也被打碎了?」蘇明安突然說。

  「這說明……」諾爾說:「黑獸害怕鏡子?」

  「……」蘇明安:「這說明玻璃有問題。」

  「啊,是這樣嗎……」諾爾說。

  他們走入一間房間。

  房間裡,掛著一張沒亮起的顯示屏。

  盯著顯示屏看了一秒,蘇明安忽然反手一刀!

  黑蟒蛇權柄的泯滅覆蓋刀鋒,諾爾的腹部被一捅而入,瞬間開了個巨大的口子。

  「你做什麼!」諾爾大驚。

  「你的第一反應,難道不該覺得,我是內鬼嗎?」蘇明安說。

  「……怎麼可能啊,你不像啊。」諾爾說。

  「不,我就是內鬼。」蘇明安說:「我就要殺你們。」

  諾爾手中銀光一閃,他一劍刺向蘇明安的喉嚨,一邊大喊:

  「——有人聽見嗎?蘇明安是內鬼!他要殺我——!」

  聲音迴蕩在空曠的古堡里,在鬼樓般的寂靜空間裡迴響。

  北望和路見此大驚,他們立刻上前,想要幫助諾爾——

  「轟——!」

  蘇明安直接轟塌了走廊的天花板,巨石在面前砸落,諾爾沒了聲音。

  蘇明安看了眼san值,沒有提升,或許諾爾沒死。

  他當然不是內鬼。

  他只是看看諾爾的反應罷了。

  這樣看來——被攻擊後第一反應想要『殺死』他的諾爾,真的是內鬼。

  「——蘇明安是內鬼!他在攻擊諾爾!」巨石的那邊傳來路和北望的聲音,蘇明安卻沒有追擊,他聽到了詛咒黑獸的腳步聲。

  房門已經被巨石堵死,他步入室內,觀察這間房間。

  這是一間會議室,椅子東倒西歪,地上有數具面目模糊的黑色屍體。

  在剛剛通過顯示屏的反光,看見自己身後空無一人時,他就知道後面這些人,必定不是什麼玩家。

  ……怪不得古堡要遮蔽所有窗戶和鏡子。

  因為它們有一個共同點。

  會反光。

  一旦反光,就能看到真實的景象。

  他走入室內,忽然發現對桌坐著一個黑髮的女孩,小腿一晃一晃。

  「你是誰?」蘇明安問。

  「你這次,沒有第一時間認出我呢。」女孩說。

  「你是……玥玥?」蘇明安說。

  「嗯。」女孩微笑。

  蘇明安直接抬起手,狠狠給了自己一刀。

  在劇烈的疼痛中,他看見微笑著的黑髮女孩緩緩消失。

  看見玥玥這種幻覺,讓他明白,自己確實已經處於低san狀態中,他剛才殺的不可能是真正的玩家。

  他的手觸摸上房間裡的顯示屏,似乎是按到了什麼開關,屏幕開始自動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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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23年4月13日,攝錄於穹地東部古堡,講話人薩斯博士。

  屏幕畫面中,是一個禿頂的防護服中年男人,背景是還算整潔時的會議室。

  這是五年前,在這裡的一段錄屏。

  中年男人帶著微笑,面對鏡頭,語聲嘹亮:

  「目前為止,我們的團隊,在昨日下午六點整,通過對穹地人身體的實驗,找到了提取病毒武器的方案。」

  「穹地的天災即將爆發,我們即將撤離這裡,前往黑牆邊緣等待。」

  「我們已經通過發射器,引動天幕詛咒——在足以滅世的危機降臨時,人們的信仰大增,我們塑造已久的佰神一定會出現。」

  「我們會帶著病毒武器回到外界,我們相信,戰爭不是該被唾棄的、屠殺生命的行為,而是維持和平的必要手段。我們在用病毒戰爭的方法,消滅異端和暴政,保證和平,請大家支持卡爾查總統的選票……」

  「哦,等等,外面是什麼聲音?」

  畫面忽然開始抖動,變得血腥起來。

  後面負責記錄的研究員,突然開始口吐鮮血。

  「你們怎麼開始吐血了?」中年男人說著,自己也開始吐血。

  他死死盯著一個角度,似乎在盯著一個突然闖進來的人。

  「一號實驗體?她不是被關起來了嗎?她是怎麼闖進來的?保衛……保衛呢?」他驚恐地尖叫著。

  「嘭!」

  血花突然大片大片綻開,將畫面染成透紅色。

  畫面里的人,一個接一個倒下,很快便腐爛、融化,化為黑泥。各色各樣的組織炸裂在攝像機前,一滴一滴的烏黑的血順著畫面滑落。

  一個紫發的女孩,走入了鏡頭,她的衣服上標著「一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