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章 BE3·與光同塵

  蘇明安的手指,立刻點上了太陽穴,死亡的痛苦一瞬加身。

  在讀檔,睜開眼時。

  他看見身上披上鎧甲的少女,身披萬丈霞光。

  玥玥成為了王后。

  蘇明心裡也已經有了預感。

  自己死亡回檔的存檔點隨機,根本不知道死亡之後會回到哪一個時間點。但這一次回檔,定格的時間點,玥玥已經成為了王后。

  或許這就是劇情的關鍵所在,讓時間定格在了這個存檔點。

  他思考了一會——這個存檔點對他很不利。

  如果讓玥玥站在自己身後,塔樓的攻擊也依然會向她而去。如果拖時間讓藍量回復,直到能放出第三個分身,依然存在時間限制。如果讓分身不再追趕艾尼,而去進攻塔樓,下一刻自己就會死,一樣是輸。

  他似乎行走在一條有著無儘可能的路上,但每一條路都通向一個終局,她「必然死亡」的終局。

  死亡回檔並不意味著絕對無敵,這並不是他能縱橫世界遊戲的金手指,而意味著某種無法被推卸的責任。

  對旁人來說,死亡代表著一切結束,代表著解脫。而對他來說……永遠沒有解脫這個意思在。

  現下,他似乎正在面臨著失敗帶來的第一次後果。

  蘇明安回檔了數次,試圖找到破局之點,但都沒有找到機會。

  他抬起頭。

  玥玥的眼神似乎一直沒變過。

  在平常害怕的時候,她會將貓耳帽緩慢地拉起,將自己罩住,好像這樣就安全了。

  但她現在只是持著劍望著自己,身形繃得筆直。

  她望著自己,眼中有著最熱切的渴望和最深沉的悲哀。

  ——她正希望自己開口,讓自己親自開口,讓她去死。

  喬麗婭化作的藍光即將到來,再不出棋就來不及了。

  「沒有關係。」玥玥說:「在未來,你會遇到煥然一新的我。」

  她一動,主動湊近,雖然因為規則的原因不能移動,卻能伸出雙臂。

  她將手搭在蘇明安肩上,以一種極其勉強的姿勢,擁抱了他。

  她的動作很緩和,與其說是擁抱,不如更像是一個克制的告別。其中蘊含著的,是一種近乎於戰友之間的託付。

  「沒關係的。」她的語氣很輕:「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只是體驗一個過程。等我回歸主神空間,成為觀眾。下一個世界,我依然會選擇參加副本,希望能再次幫助你。」

  她將手中的喀俄涅之雪,放在了他的手上。

  藍色的光暈披灑在她那輕輕飄動的長髮之上,透著一股潔淨且攝人的美。

  她看著面前這個人。

  到現在她也沒能理解自己懷揣著的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感情……是一路同行的信任,還是朋友的情誼……但這不重要。因為早在幼時,他伸出手將自己從家暴的泥沼里拉出來的那一天,

  他就成為了自己的光。

  她知道自己不會說話,性子孤僻,眼中只有劍。但他能拉著自己打那些新奇的遊戲。

  像素做的小遊戲很難,她打不過那些到處亂動的怪物。十個人打來打去的遊戲很難,她只能縮在塔底下看他大殺四方。飛來飛去的遊戲也很難……她總是摔死,但每次摔死都能看到他飄下來救她。還有那個十二個人說來說去的騙人遊戲……她不太會說話,總被人懷疑,但相信他卻總沒有錯……

  她總是輸,但她喜歡看他贏——包括現在也是。

  賭上性命的遊戲,自然也是。

  「……我要你贏。」玥玥說:「我一開始就中了毒,你用解藥救了我,那麼,我現在還你一次——你一定要走下去。」

  蘇明安忽然想起了這個末世副本的劇情根源。

  ——被選中的菌菇培養者,與被這些犧牲所拯救的人們。

  在被裹挾著前行的同時,人們認為犧牲是必然,大義遠遠大於小義。

  而犧牲未曾降臨到他們身上時,人們只覺得前途光明。

  ……

  在這一刻,他的心境突然出現了波動。

  像那天第一次得知完美通關結果的自己,帶著少年意氣的無畏和前路未知的彷徨。

  人類是一種非常奇特的種族。

  他們藐視權成,恥於聽話與服從,生性叛逆不願意被凌辱……一些人天生擁有反骨,永遠不會屈服。

  ——這種反骨令他們歷盡死亡而終有所獲,令他們瘋狂拯救而求仁得仁,令他們赴湯蹈火而得償其願。

  ——令他們即使被高維統治卻一刻不停地反抗,苦守秘密決心前行。

  ——令他們哪怕知曉自己可能會死,仍然無所畏懼地,切割靈魂跨越周目攀草求生。

  ……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棋盤之上,這是必死之局。

  就算他在這裡放棄,玥玥身為王后,也會隨著戰局輸掉而一同死去。

  他只是急促喘息了幾聲,便迅速抬起頭,隱沒眼底的脆弱,再度成為了那個所有人眼中鮮花著錦的「第一玩家」。

  舉劍,火焰一瞬升騰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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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玥玥那一向平淡的目光,終於蹦現出幾縷真切的笑意。

  她的身形漸漸飄起,她用帶著熱度的指尖,停在他的手背上。在空中輕輕俯身,以一種極為節制且虔誠的姿態,吻在了她自己的手指上。

  火焰一瞬升騰而起。

  「旗開得勝,我的第一玩家。」她的語氣熱烈又動人。

  手指消失了。

  她的身形越升越高,像一顆剛剛升起的明星,那鮮紅的火焰飄在她的身周,像一雙張開的翅膀,帶著她向天際飛去。

  ……

  「嘩——!」

  下一刻,那極其耀眼的光芒墜落了。

  蘇明安閉上眼睛。

  他被灑了一頭一臉的光——來自她的光明。

  一如既往的執念成為困住他的夢魘,信徒狂熱地追求著完美。而在暗無天日的輪迴中,他被她所授勳,從失德的泥潭中被拉出,將成為永恆不變的燈塔。

  旗開得勝,我的第一玩家。

  她的身形越升越高,像一顆剛剛升起的明星,那鮮紅的火焰飄在她的身周,像一雙張開的翅膀,帶著她向天際飛去——

  ……

  蘇明安睜開了眼。

  ……像是挺住了肩上驟然加重的重量。他持著劍,向前看去。

  對方的藍色光暈,已至眼前。

  ……

  獲得王后(玥玥)獻祭,全屬性暫時提升

  你獲得暫時性技能:精神干擾(藍級)(lv.1)

  你獲得暫時性技能:劍術(lv.9)

  當前戰力:600+

  當前血量:135

  ……

  隊友(玥玥)已死亡,小隊自動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