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一百五十五章·「求求你,原諒我」
「你——」
琳娜抬起頭,她似乎很想發怒,但一看見輝書航手中閃動著的光芒,又怕著沒敢開口。
下一刻,一股大力再度傳來,像是一隻無形的大手按著她的頭,強行將她的頭也磕到了地上。
「趴下。」
輝書航冷聲之下,琳娜的頭也被猛地壓在了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即使有著紅地毯的緩衝,那力道也使她的額頭漸漸滲出了鮮血。
蘇明安這還是第一次看見輝書航如此生氣。
——或許也不能叫生氣,只能叫嚴肅。
她的眉頭蹙著,語氣依舊平緩,沒有激烈的起伏,只是那手中無窮的力量和那地毯上緩緩暈開的一圈鮮血在告訴他,她沒有以往那麼平靜。
「柏林公爵的女兒居然這麼沒有規矩。」輝書航說:「不用敬語也就罷了,竟敢不行禮,如此直視殿下……看來吾少不得要與公爵交流交流。」
琳娜的面色一白,她還是知道在這個世界副本中npc的重要性的,要是真得罪了哪個在高位的npc,等待她的就是和原角色一般無二的結局。
她原本看著這室內就這個小蘿莉是npc,看起來就是只會賣萌類型的,就沒太在意,沒想到一出手就直接將她打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她低著頭,還有話想說,心裡焦急得不行。
而蘇明安坐在一旁,卻只為輝書航的稱呼感到疑惑。
……殿下。
他只知道她對自己「您」「您」的稱呼,卻從沒聽過這麼一個稱呼。
「讓您受驚了。」輝書航側頭,溫和地對著他說:「吾未曾想過柏林公爵的女兒竟是這般模樣的,明明以前禮儀還算得體。吾這就將她帶下去,免得污了您的眼……」
「沒事。」蘇明安抬抬手:「你先出去吧,我確實有些話想和她說。」
他的身份貌似有點高得離譜,連同著輝書航可能也不太簡單。
他原本以為,輝書航是陛下的一個親信,是陛下手裡的刀,監視兼保護他的存在。
但看著她毫不留情對公爵女兒下手的模樣,看樣子又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是。」輝書航看上去有些意外,但沒有反對,她拎著裙擺,緩緩走到門口:
「吾會在門外等候,如果有什麼事情,請隨時呼叫吾。」
她說著,朝著蘇明安微微一笑,而後門被緩緩關上。
「嘭!」
大門發出沉悶的閉合聲,猩紅色的地毯上,一抹血色正在緩緩暈開。
「蘇明安。」琳娜抬起頭:「是你吧。」
「水島川晴。」蘇明安說:「之前就看見陣營排行榜上有你了,沒想到你還來找我了。」
「……什麼。」
「我以為,聰明人,都不會在這種關頭來找自己曾經的仇人。」蘇明安看著她:「……尤其是在這種,我說點話就能置你於死地的情境中。」
「……」水島川晴沉默了片刻,而後突然站起身。
蘇明安看著她,絲毫不慌張,不害怕她可能的突然襲擊。
「——對不起!」
忽的,他聽到了這麼一聲讓他極其意外的喊聲。接著,那額頭還在流血,雙腿都有些站不利索地女孩又猛地一下跪在了地面上,頭像大錘一般磕在地面,用的力道極大,他感覺地面都微微動了動。
「嘭!」
水島川晴重重跪在地上,額頭磕地,鮮血的味道越來越明顯,漸漸染上她的裙擺。
彈幕看著這一幕都驚呆了:
什麼情況?
這,這可還開著直播啊,就這麼跪了?偶像架子啊,尊嚴啊!
我記得這小娘們之前不是還挺囂張的嗎?世界榜十二呢,就這,就這……?
別忘了,第四世界結束後她早就不是榜十二了,掉得不知道哪裡去了,好像前百都沒看見她。
……不會又是個棄子吧,被誰捨棄了,挺慘的,不過挺活該,誰讓她在上個世界對槓明安哥,論和明安哥作對的哪個有好下場。
有點同情心好不好,妹子血都流成這樣了,看來是誠心改過了嘛,還在這裡說風涼話。
……來了來了,經典大男子漢了,建議你去被她砍幾刀試試。
……
「——對不起!」
而就在這所有人都震驚的時刻,水島川晴復又重複了聲,聲音大得估計門外都能聽見。
她整個人跪在地上,以往囂張高傲大小姐一樣的態度完全不在,此時的她浸在血里,只像一隻蠕動的蟲。
蘇明安看著這一幕,卻不感到快意,只在心中蔓出些悲哀。
他看得出來,她的歉意根本不是發自內心,而是一種強迫,一種屈辱,從沒有那種洗罪的悔過感。
她在強迫,在用理智支配自己的行動,踐踏自己的尊嚴,而不是從心底里地去謝罪。
……又是個被身後勢力所支配的人。
「……你在對不起些什麼呢?」他輕輕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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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不起,我不應該在第四世界那樣針對你……是我技不如人,是我沒看清楚現狀,是我沒有定位好自己!」水島川晴立刻抬起頭,語聲不停:「我明白的,我都知道的,像我這種只是僥倖混在世界前端的人,沒有資格去指責你。我不能像姐姐那樣成為你眼中的人,也不該為了自己的一時感情就不顧陣營去針對你……都是我的錯,我定位不清,我不顧大局,我根本就成為不了燈塔,我連逐光者都不如……」
蘇明安聽著她懺悔的話,只覺得悲哀。
這番話,摻雜了太多人工製造的痕跡,滿是對於他曾經說過的話的剖析。
若是以往,他聽見水島川晴有了這樣的認知,或許會鼓勵她繼續努力,至少能幫襯她的姐姐。
但現在,聽見她這般作踐自己,被粗製劣造拼接起來的話,他只覺得悲哀。
「我錯了……我也不該去罵呂樹,他比我好太多了,他至少有著一個能夠為之前行的目標,我卻一點用都沒有,甚至拖姐姐的後腿……」水島川晴說著說著,居然還有了幾分真情實感:「我比不上姐姐,甚至連幫她的資格也沒有,為了避免她照顧我而分心,我甚至連和她組隊的資格都沒有。如果,如果我能更加清醒理智一些,能夠更加專注於任務一點的話……」
她在這裡跪著道歉,彈幕卻看得一片嘻嘻哈哈:
終於認清自己了啊小妹妹。
她是怎麼竄到世界榜十二的,我都覺得奇怪。
也許是水島川空幫的她吧,你沒聽她說嘛,姐妹情深。
……是不是現在的她也是裝的?我感覺沒那麼簡單。
不是,這個扶桑女孩為什麼突然找到蘇明安,就為了這麼卑微地道歉?這是被,整怕了?
不至於吧……我感覺明安哥眼裡都沒她,這人突然跑到這裡來秀存在感。
不懂不懂,但我看著挺爽。
沒有吧,我覺得有點可憐……
……
「對不起,對不起……」水島川晴說著,一面微微直起身,面上滿是淚水,看上去楚楚可憐。
她用著一雙暈滿淚水的眼睛巴巴地看著蘇明安,模樣看上去可憐極了,額頭的血順著她的面頰滑下,配合著那張扶桑少女無害的臉,惹得不少原本只是看戲的觀眾都開始心疼。
「……我求求你,求求你原諒我。真的對不起,我願意從現在開始成為你的逐光者,你說什麼我都願意去做……」
「夠了。」
蘇明安合上了杯蓋,將杯子磕在桌面上。
清脆的響聲將處於極度敏感狀態下的水島川晴嚇得一抖,而後,她眨巴著眼睛,兩行眼淚就這麼落了下來。
「把直播間關上。」
蘇明安說。
「我,我已經關掉了……」水島川晴小聲地說,聲如蚊訥。
那麼卑微地道歉,像是拋棄了所有尊嚴,要不是她早就關閉了直播間,恐怕那些言論連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好,我也關。」蘇明安說著,點開了直播間的管理欄。
他注意到直播間的管理欄似乎更新了一些東西,比如彈幕淨化,設置房管之類的,但他基本沒有管過,所以還沒有注意到。
他拉開管理欄,朝著關閉直播間的方框點去。
彈幕看上去分外著急:
等等!你要幹什麼!
孤男寡女,突然關閉直播間,你給我先說清楚啊!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我缺這點時間嗎,我要看接下來的畫面!別關別關啊!
明安哥——不要被這個女人打動啊,她都是騙你的——
……
直播間的彈幕一晃,瞬間清空。
蘇明安收回手,將終於清淨下來的窗口關閉,看向跪著的水島川晴。
「你,你……」
水島川晴下意識抱住胸口,一副害怕侵犯的模樣,淚水還凝在她的面上,她想要站起身,膝蓋卻好像已經被痛得失去知覺了,連腿都移動不得。
她注意到蘇明安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似乎正在走近,便咬了咬嘴唇,而後閉上了眼,一副任君採擷的樣子。
……她早就做好準備了。
從過來時,一路走過長廊,走上樓梯的時候,她的腦中就像懸掛了個錶針,在不斷催眠自己。
……無論付出任何代價,無論自己的尊嚴受到怎樣踐踏,她都無所謂,無所謂……
她是扶桑人,站得起,放得下,只要能獲取最終的成果,那麼過程怎樣坎坷都不重要。不破不立,她可以暫時成為一個失去了一切尊嚴的傀儡。
……只要能為了姐姐,她變成什麼樣都可以。
她想著,閉著眼,身形不再顫動,就像是不再害怕了一般。
她感覺到面前的光被擋住,而後,一股紅茶的清冽正在靠近,是他身上的味道。
她咬著嘴唇,下定了決心。
她伸出手,想要去抱住對方。
「——別動手動腳。」
而後,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的她,聽到了令她極其崩潰的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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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睜開眼,看見蘇明安伸出了手,手上握著一柄劍。
劍尖的一端,正搭在她的肩膀上,劍刃貼近她的喉嚨。
只要蘇明安手一動,她就會身首分離。
水島川晴伸出的手凝在空氣中。
她含著淚花,微微張著嘴,沒明白,原本有些曖昧的室內氣氛……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哭得我很不習慣,裝得也很假。」蘇明安說:「為了避免你整什麼陰謀,還是這樣談話比較安全——說吧,誰脅迫你的,你又是為什麼而來?」
水島川晴看著這近在咫尺的劍尖,原本好不容易放下的驕傲的心,仿佛裂開了一道紋。
她裂開了。
「你,你居然……」她似乎想要說什麼,但還是收斂了眼中的怒火,恢復了一副極其謙卑的樣子。
「我只是個普通的學生,不習慣說話拐彎抹角,也聽不懂你的暗示。」蘇明安說:「不要說什麼花里胡哨的,你的目的,你的價值,說出來。看在你能對自己狠心到這個地步的份上,我聽著衡量一下,看看能不能達成。」
……水島川晴聽明白了。
對方,根本不是因為她道歉的內容、她獻身的行為,而准許她進一步說的。
而是,純粹因為她對自己狠的勇氣,而認可她的。
他只是看重她敢這麼作踐自己,敢用這種姿態面對他的勇氣。
……換句話說,他的眼裡只有價值。
而現在的她,暫時在他眼裡有了點價值。
「我……」
水島川晴微微一動,就感覺那寒涼的劍尖貼著自己的脖頸。
她有些泄氣,但還是將此行的目的直接說了出來,生怕再拖延自己就沒了命。
「我們想邀請你,加入古武聯盟。」她說。
……古武聯盟?又是什麼東西?
蘇明安突然想起了呂樹。
呂樹的螳螂似乎從一開始就非常厲害,如果說呂樹是古武世家中的佼佼者的話,那麼其他的傳人應該也不差。
水島川空和水島川晴,似乎一開始就是古武世家的什麼成員。
「呂樹也是其中的?」他問道。
「不。」水島川晴摸著淌著血的額頭,聲音很輕微地說:
「古武世家,不會接收被滅了族的遺存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