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他的聲音變得又急又快:「你留著這東西幹什麼?快些丟了,那些人有個規矩,不能遺失物品在外,否則格殺勿論!而且但凡丟失之物,都要派人尋找回來,你拿著這東西很危險!」
鳳瑤一怔,那晚來刺殺她的人,其中一個握著這匕首,想來就是蘇行宴口中的雲雀了。而另外一人,武功要高強許多,難道是雲雁?又想起那晚,來自陌水河對岸的質如冷玉的聲音:「告訴玉無憂,這個人他不能動。」
一晃神,便沒有聽清蘇行宴的話。
將匕首收進懷裡,鳳瑤笑道:「這樣鋒利的東西,切菜不知道有多方便,我才捨不得扔的。再說了,我撿了這麼久,什麼事也沒有,定然是你胡傳。」
「是嗎?」蘇行宴見她如此說,也不由得懷疑起來,畢竟這無憂樓的人頭組織只是捕風捉影聽來的,並沒有十分證據。搖了搖頭,笑道:「罷了,你就當我說了個故事吧。總之,無憂樓就是這樣,一點點把我們知味樓的客源蠶食了,害得我們生意慘澹,我爹差點就當不上這個分店的掌柜了。」
「確實是你們該變一變了。」鳳瑤說道,「不能與時俱進,被淘汰只是早晚的事。」
「你說得有道理。」蘇行宴說道,「如今知味樓的最上面換了人,由南宮無情掌管,他倒是很有心思,想要大改一番。否則,那天我也不敢帶你上去。」
「南宮無情是什麼人?」鳳瑤一邊刷碗一邊問道。
「你可能不知道,在南方撫州,南宮家一直是望族。只不過,自從南宮家的一位小姐被太子看中,封為側妃之後,南宮家就慢慢遷移至京城來了。」蘇行宴答道。
鳳瑤聽到這裡,動作一頓:「你說,南宮家出過一個太子側妃?」
「是啊,太子那人,見著美女就往東宮裡領。而南宮家最近幾年沒落了,只見太子有意,立即上趕著把人送了過去。」蘇行宴說到這裡,有些不屑。
鳳瑤看向蘇行宴的眼神,有些複雜起來。她剛剛決定,要跟蘇行宴做朋友,不僅應下蘭州拉麵的方子,更準備把鹹蛋、松花蛋也賣給知味樓,雙方長期合作。
誰知天意弄人,知味樓竟是太子派。
「行宴,對不起。」鳳瑤坐在桌邊,認真而抱歉地看著蘇行宴,「拉麵的生意,只怕是我們之間做的最後一樁生意了。」
蘇行宴一愣:「為什麼?」
「你回去吧,過幾日我進城的時候,就把拉麵的做法帶給你。」說到這裡,鳳瑤站起來,朝外面走去:「豆豆,下來了,叔叔要回家了。」
「等等!」蘇行宴只覺得莫名,「妹子,你這是怎麼了?為什麼忽然……」他不明白,為什麼頃刻之間,鳳瑤看向他的眼神便沒有那麼親近了?
「跟你無關,但是跟知味樓有關。」鳳瑤有些歉然,「如果你能夠接受我幫著無憂樓跟知味樓作對,並且仍然願意跟我做朋友的話,那麼我們還是朋友。」
「你……」蘇行宴不傻,他想起鳳瑤跟他打聽無憂樓的事,在心中將方才說的話過濾一遍,漸漸有些明白了:「你,是不是跟什麼人有仇怨?而那人,恰恰跟南宮家很親近?」
以蘇行宴的眼界和心性,他想不到,也不敢想,跟鳳瑤真正有仇的人,竟然會是朝中大員,甚至是太子。
鳳瑤笑了一下,點了點頭:「不錯。我是不會讓自己的東西,落入知味樓的手裡,進而發揚光大的。不過你放心,之前拉麵的方子我已經答應過你,便一定會賣給知味樓。只不過,其他的東西,再也不能了。」
蘇行宴沉默,臉上再也沒有了燦爛的笑容:「那我走了。」
豆豆本來在馬車上玩,此時被兩個下人抱了下來,看見蘇行宴走過來,紅撲撲的小臉仰起來道:「叔叔,你要走了嗎?你什麼時候再來?」
蘇行宴看著小臉紅撲撲,大眼亮晶晶的可愛的小傢伙,沒來得及回答,小傢伙便被鳳瑤抱了起來,鳳瑤溫柔地說道:「叔叔很忙的。」
「哦。」豆豆乖巧地點了點頭,「叔叔再見。」想起蘇行宴給小白洗澡,還給他玩大馬車,一時間有些捨不得,忍不住道:「叔叔有空來玩哦。」
聽到這一聲軟糯糯的聲音,蘇行宴心中仿佛被什麼撞了一下,一股說不出的澀味從心中升起。他又看了鳳瑤一眼,沒有吭聲,翻身坐進馬車裡,只聽駕車的下人吆喝一聲,馬車噠噠地遠去了。
鳳瑤抱著豆豆,站在院子門口,看著馬車漸漸遠去。等到馬車看不見影子了,便抱著豆豆往院子裡走去。偏頭一瞧,只見豆豆微微垂著大眼睛,濃濃的睫毛忽閃忽閃,看起來竟有些傷感。
「豆豆?」鳳瑤輕輕喚道。
豆豆掀起長長的睫毛,烏黑的大眼睛裡面有些小小的失落,小聲道:「娘親,我想爹爹了。」為什麼這個長得好看的叔叔不是他的爹爹?
鳳瑤心中一痛,摸了摸他的腦袋,狠了狠心,道:「豆豆,你的爹爹,比他還要好十倍!」
「真的嗎?」豆豆眼中的失望一下子就不見了,轉而變得明亮起來。
鳳瑤堅定地點了點頭:「嗯。豆豆要相信,你的爹爹是天底下最好的,長得最帥,武功最高,富可敵國,權傾天下。」
「哇!」豆豆眼中的失望徹底消失不見,轉為無比的仰慕,他摟著鳳瑤的脖子,興奮地直扭來扭去:「娘親,豆豆好想爹爹啊,爹爹什麼時候才來啊?」
「快了,娘親很快就帶你去找爹爹。」鳳瑤壓下心虛,理直氣壯地道。心中想道,她又沒有見過那人,說不定那人真的像她說得那樣呢?這樣一來,她也不算是欺騙豆豆。
不遠處的大柳樹上,隱蔽在茵茵樹枝後的無跡,面無表情的冰塊臉上微微有一絲裂紋。難道,她真的是主子的女人?豆豆,真的是主子的血脈?
只聽鳳瑤方才的描述:「長得最帥,武功最高,富可敵國,權傾天下。」——這幾個詞彙,除了主子之外,還有誰配擔當?
想到這裡,心中明了。定是如此,主子才派他來保護鳳瑤母子。又想起屢屢有人襲殺鳳瑤之事,眼中頓時冒出怒火。嘬唇一喚,只聽天上一聲脆鳴,撲稜稜落下一隻雪白的小鳥兒。收了翅膀,站在無跡的肩膀上,紅寶石似的眼睛骨碌碌轉動著。無跡飛快畫了幾個符號,綁在小鳥兒的腿上,然後將小鳥兒往天空一扔:「速去!」
陌水村,村口的大柳樹下聚著一堆人,陷入熱烈的討論中。
自從鳳瑤家裡出來後,懷揣蘇行宴三兩銀子的陳媒婆,開始到處顯擺起來。那位公子是如何年輕俊美,待人是如何溫文爾雅,只見她和鳳瑤關係好便送了她三兩銀子。對鳳瑤則更是好了,各種好東西裝了一馬車給鳳瑤送來。
在陳媒婆不遺餘力地吹噓下,陌水村上到七十歲老人,下到三歲稚子,全都知道有一個城裡來的有錢人家的貴公子,駕著華麗的大馬車,拉著數不清的珍貴東西來看望鳳瑤。
「真沒想到,鳳氏的命竟如此之好。」
「是呀,熬了這些年,終於是苦盡甘來,等來親生兄長了。」
「說來奇怪,鳳氏當年為什麼剛一出生便被丟棄?」
「莫不是妾生子?或者賤生子?」
一群人坐在村口的大柳樹下,七嘴八舌,說什麼的都有。忽然間,只見一輛華麗的馬車從村子裡頭噠噠駛來,不由得紛紛住了嘴。
十幾雙眼睛齊唰唰地轉過去,目不轉睛地盯著蘇行宴的馬車。只見那拉車的馬兒高大駿美,包住車廂的綢緞華麗耀眼,全都不由得露出艷羨的神情。直到馬車走出很遠,才收回視線,又談論起來。
「真是有錢人家的派頭啊!」
「他為什麼不把鳳氏接回去呢?反正鳳氏已經沒有夫家,如今是孤兒寡母過日子。」
你一句,我一句,議論起來。
忽然有人站起身:「這還不簡單?去鳳氏家裡問一問,不就知道了?」
「說得是,正好看看那公子都送了她什麼東西?」
「光聽著陳媒婆吹噓,咱們都還沒有見過呢。」
很快,一個兩個都應聲起來,結伴往鳳瑤的家裡走去。
送走蘇行宴後,鳳瑤抬頭看了看天色,只見時間還早,便打算把豆豆放在家裡,自己去山中尋花椒、八角、紅辣椒等物。誰知剛把小背簍背上,便見院子外頭湧來一群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你先我後的從籬笆院子門口擠進來。
「鳳氏,方才那離開的人是誰呀?」先走進院子的人問道。
「聽陳媒婆說是你的哥哥?」隨後跟進來的人也問道。
「是你家裡人找來了嗎?」
「他們要把你接回去了嗎?」
望著滿眼好奇的村民們,鳳瑤淡淡地笑了一下:「是我的一個朋友,見我生活拮据,便資助我一些。」
「朋友?」聽到這裡,村民們面面相覷,吃驚地道:「陳媒婆不是說,是你的兄長嗎?」
鳳瑤搖了搖頭:「算是義兄,只不過還沒有正經結拜。」
「原來義兄啊?」聽到這裡,村民們的目光更加灼熱了。
「鳳氏,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對呀,什麼時候認識的?」
七嘴八舌,直吵得整個院子裡不休。
豆豆從沒見過這麼多人擠在一起,有些害怕,抱著小白躲在鳳瑤的身後,探頭懵懂地看著這些人。
鳳瑤摸了摸豆豆的腦袋,抬頭對面前的村民們道:「你們有事?沒有事的話,我還要上山采些東西,這就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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