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不想分享

  小童聞言,立時被激得滿臉通紅,掀開被子下了床,待趿上自己破舊的帶趾洞的鞋子,整了整衣裳,拱手一拜:「多謝救命之恩。只不過小子沒本事,這恩情一時還不了了。」

  說著,抬腳繞過屋裡的一干人等,就往外頭衝去。

  魏嫂心急地喊了一聲:「哎!」她一時想去攔,可是礙著鳳瑤還在,便強忍住腳步,求情地向鳳瑤看過來。

  豆豆也沒想到,小童穿著破舊的棉襖,帶趾洞的鞋子,便衝進了冰天雪地里。他不由得渾身打了個寒顫,想起從前他也有過這般可憐的日子,心中的同情便忍不住涌了上來:「娘親?」

  「哼,理他作甚?」花芯雖然心中也有些不忍,卻嘴硬地說道。

  花蕊與花露則頻頻往外頭看去,但見小童腳下甚快,馬上就要出了院門,不禁也提起心來。

  「夫人,要不,咱們給他添件衣裳,再叫他走吧?」陳嫂看不得魏嫂掉淚珠子,便連忙勸道。

  鳳瑤將眾人的神色都看在眼裡,眉頭挑了挑,說道:「把他抱回來吧。」

  魏嫂一聽,連忙抹了眼淚,急匆匆衝出去了。未幾,便抱著那小童回來了。小童方才硬氣地跑出去,現下再被冰天雪地一凍,早就後悔了。因而雖然掙扎著,到底不甚用力。

  鳳瑤此時早已坐在屋裡唯一的凳子上,懷裡攬著豆豆,身後站著三花,待看見小童被抱進來,任由魏嫂給他披了一件厚實的棉襖,又餵了一杯熱水。等到這一切都收拾完畢,屋裡安靜下來,鳳瑤才開口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叫她們把你抱回來嗎?」

  小童去了饑寒,此時身上正舒適,聽了鳳瑤的話,不禁在心裡轉了幾道彎,卻是學精乖了,低頭說道:「都是因為夫人心地慈善。」

  說幾句好話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他從前也說過不少。總不過是為了這一時的飽暖,不再想回到冰天雪地里去罷了。

  何況,小童心中還有一件計較,他方才要走,是因為不想被鳳瑤套出來歷。可是,若是就這樣出去,再想找到一個不問他來歷的人家收養,卻是難了。

  而且,別看鳳瑤家的院子雖小,然而人人吃用穿著都是精細的,便是他從前的家世,似魏嫂這樣的婆子,似三花這樣的丫頭,也沒有這樣精細的生活。

  小童年紀雖小,眼睛卻厲,一早瞧出真正的主子乃是鳳瑤和豆豆。肯這樣對待下人的主家,想必是財大氣粗又愚善的。若是叫他哄得好,不愁沒有安生日子過。一瞬間,便有無數念頭在小童的心裡閃過。

  鳳瑤坐在凳子上,一直等到小童的眼珠子不再轉動了,才開口說道:「你錯了,並非因為我心地善良,不怕告訴你,本夫人從來不是什麼好人。」

  小童聞言,不由驚訝抬頭。怎麼,這位長得漂亮的年輕夫人,不吃這一套?在他以為,人人都喜歡被誇作善良、好人的。

  「我叫人把你抱回來,原是因為她們都被你拿捏住了。」鳳瑤語不驚人死不休,抬起手指了指屋裡眾人。

  一句話說完,令屋中眾人臉色皆變。魏嫂臉色蒼白,搖搖欲墜。三花面色尷尬,低頭不敢看人。豆豆睜大眼睛,十分不解。小童則是身子一顫,心中嗖嗖漏風,警惕地看著鳳瑤,只覺得這個年輕夫人的眼睛太厲害,不由得後退一步。

  「你來歷不明,寧肯跑出去吃苦受凍,也不想叫我問出來。你心裡可是打量著,便如此賭一把?若是我叫人將你喊回來,則必是不忍再問你,此番就揭過了?若是我不曾叫人喊你,你便當真走了,尋下一個肯收留你的人家?」鳳瑤淡淡說道。

  小童被戳中心思,頓時目光有些躲閃。他到底是年幼稚童,雖然心思靈敏,然而機變到底不足。因而咬著嘴唇,握緊拳頭,只不吭聲。

  「你可是仍然想著,我或許憐你處境,就此不問了?」鳳瑤說道。

  小童再被戳中心思,直是有些尷尬起來,心中又懼又惱,更狠狠咬起了嘴唇。誰知下一刻,鳳瑤拋出的一句話,卻令小童大驚失色。

  只聽鳳瑤道:「我聽你口音有些奇怪,不像是本地人,莫不是白國、閔國、祁國、夙國的人吧?」

  小童聽罷,直是腿腳一軟,「咚」的一聲坐倒在地上,滿眼驚懼地看著鳳瑤。

  鳳瑤原本是大膽猜測,小心求證,不意竟然真給她猜著了,便問道:「說吧,你是哪一國人?」

  魏嫂到底憐惜小孩子,連忙走過來把小童扶起來,一邊求情地看向鳳瑤,一邊口中說道:「地上涼,好孩子快起來。」

  誰知,小童被扶起來後,忽然猛地發力,一把推開魏嫂,抬腳朝外頭衝去。卻被門外的慕容鈺逮個正著,揪著他的衣領子,抬腳往屋裡來:「這是怎麼了?」一屋子人,圍著一個小孩子嚇唬,怎麼看怎麼有些恃強凌弱的架勢。

  鳳瑤對他手裡的小童怒了努嘴,說道:「不是咱們朝的小孩,也不知道怎麼淪落到這個境地。瞧著年紀,不是跟著大人來玩的,便是今年送來君子書院學習的。」

  小童被慕容鈺一把丟在地上,原本有些埋怨慕容鈺手下無情,摔得他屁股痛。誰知聽了鳳瑤這一番話,頓時心中又驚,直是倉皇地看著眾人,只覺得一屋子漂亮的姐姐們、慈善的婆子們,全都如鬼魅一般。倘若不是,又怎的猜到他的來歷?

  慕容鈺聞言,點了點頭,看向小童:「說吧。」他素來惜字如金,等閒不對外人多言,此刻對著這沒什麼情面的小童,自然冷淡得很。

  魏嫂再護著小童,也知道主僕本分,只得將棉襖給小童披好,退到後面與陳嫂站在一處,憂心忡忡地望過來。

  且說小童聽了慕容鈺的一句話,心裡又打鼓起來,直覺慕容鈺的意思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倘若好好問你不肯說,一會兒用刑你可別怕。」

  因而咬唇糾結半晌,最後抬起頭道:「你叫她們都出去,我才說。」

  「嘿,你這小子,本姑娘將你抱回來的,你反而要瞞著我啊?」花露叉腰瞪眼。

  誰知小童看過來的神情,竟然是淡淡的,還有些不屑,分明是上位人對下人的不屑。花露頓時惱了,立時就想給這忘恩負義的壞小子一腳,卻被花蕊按住,意味深長地道:「日後有的是機會叫你教訓他。」

  夫人的意思,大概是要留下這小子。然而這小子畢竟是新來的,哪怕再得夫人看重,想必也不會越過她們去。何況,花露平日裡連豆豆也收拾,又豈會沒有收拾這小子的機會?一邊說著,拉著花芯與花露往門外走了。

  魏嫂和陳嫂互視一眼,也退了出去,又關上了門。

  小童只見豆豆還在鳳瑤的懷裡,便指著他說道:「他也要聽嗎?」

  一個奶娃娃,嘴巴嚴嗎?若是將他的身份泄露出去……小童看向豆豆的眼神,充滿懷疑。

  鳳瑤淡淡笑道:「日後他是你的主子,他不能聽,誰還能聽?」

  小童聽罷,立時羞惱上頭,說道:「我乃白國王室,你竟叫我給一個奶娃娃做下人?」

  「你是白國王室?」鳳瑤挑了挑眉,「是皇子,還是王爺?」

  小童一氣之下露了餡兒,此時卻不肯再說,竟是抱臂看向鳳瑤道:「你是如何發現我的身份的?」

  他雖然口音不似大景朝的官方口音,但是鳳瑤猜他是外來商戶之子也就罷了,怎麼就敢猜他是友國之人呢?

  卻是鳳瑤想到,臨四國來朝的上貢日期還有兩三個月,往年也有人提前趕來,住進玄京城的大使館。這小童如此居高臨下,又有被人服侍的習慣,普通商戶之子卻不像。要麼是巨富之子,要麼是權貴之子。

  她初時只想詐他一詐,沒料到竟然猜對了。當然,這番話鳳瑤卻不會對他講,只道:「你不過是白國皇室的一個不受寵的小子,你可知道,我家豆豆乃是王爺之子?叫你給他做童子,實在是抬舉你了。」

  小童乍聞豆豆的身份,也不由得震驚,隨即疑道:「你莫不是騙我吧?哪有王爺住在小鎮上的?」

  「這不過是我們的一家別院而已。日後,你進得王府,自然明白我們的身份。」鳳瑤已經決定留下這小子,故而在身份上也沒有隱瞞。

  誰知小童的眼睛轉了轉,竟說道:「他是王子,我也是王子,本該是平起平坐,憑什麼我要給他做下人?」

  鳳瑤不由得輕笑一聲,拍了拍豆豆,說道:「豆豆,你告訴他為什麼。」

  豆豆便看向小童說道:「方才我娘親要將你送回家,你只說家人都死了,又沒有走動的親戚。如今你又說自己是白國王室,可見是撒謊了,應該是你並不想回家。且你本是王子,又落得這樣慘狀,多半是家裡人不要你了。」頓了頓,又有些赧然地抬頭看向鳳瑤:「娘親,我也不要下人,便叫這位小哥哥與我做朋友吧?」

  鳳瑤聞言,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道:「怎麼叫做朋友呢?」

  「就是與我一併玩耍,並不做那些端茶送水的活。」豆豆答道。

  卻是鳳瑤進了御衣局後,慕容鈺便帶著豆豆回了鈺王府,日日被一眾下人們伺候著,早就懂得了下人是什麼,以及職責是什麼。

  鳳瑤又問道:「你是說,叫他與你穿一樣的,吃一樣的,住一樣的,玩一樣的,三個姐姐都一般無二照顧你倆,無跡和蜻蜓也都陪你們一樣玩?」

  豆豆聽罷,不由得有些怔住了。腦中浮現出鳳瑤所說的那些畫面,不由得搖了搖頭:「不是。」衣裳吃用還罷了,來自三花、陳嫂、魏嫂、無跡和蜻蜓的寵愛,卻是豆豆不想分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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