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離間之術(4)
姚成擺了擺手:「換饅頭來!」
海波傻眼了!
用完早膳,姚成往府外走去,今天休假,他有一整天的功夫等小汐!
冷薇昨晚沒好好喝安胎藥,半夜又流了血,姚大夫人愁得白頭髮都出來了,一大早便匆忙往冷薇的院子去,半路就見著姚成穿著常服,她弱弱地吸了口涼氣,兒子今天不早朝?還是說…他不想早朝?
「姚成啊。」姚大夫人微笑著叫住了他。
姚成回頭,神色複雜地行了一禮:「兒子給娘請安。」
姚大夫人想起冷薇的精神狀況,覺著姚成真有必要去安撫冷薇一番,她硬著頭皮道:「兒子啊,娘昨天跟你說的事你考慮得如何?」
姚成就問道:「什麼事?」
「讓你搬進冷薇的院子住幾天的事啊。」姚大夫人就納悶了,昨天和他說起這個,他氣得火冒三丈,今兒怎麼好似不記得了?
姚成的兩眼一瞪:「兒子說了這輩子就諸葛汐一個妻子,哪怕和離了我也不認別的女人!」
怎麼還是這句話?姚大夫人氣得跺腳!
姚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姚府,坐馬車來到了鎮北王府門口,想起侍衛的那句「姚家人與狗不得入內」,他就氣得汗毛倒豎!然後,冷逸軒的馬車停在了王府門口,他掀開帘子跳下地,就看見姚成在不遠處撓頭徘徊,冷逸軒濃眉一挑,姚成昨天下午明明看見他和諸葛汐單獨相處了竟然還不死心?而且今天姚成不必早朝的麼?
這時,姚成發現了冷逸軒,他眼睛一亮,跑了過去,笑眯眯地道:「逸軒啊,你是不是去找小鈺?正好我也有事找他,咱們一起吧!」
冷逸軒徹底呆怔…
在太子大婚後第四天,鎮北王府公布了諸葛鈺和水玲瓏的婚期:八月初十。
在水沉香丟了玉妃之位和水玲溪丟了太子妃之位後,這個婚訊無疑像一道彩虹掛在了陰霾聚頂的尚書府上空。
水航歌的眼底有了笑意,原本他讓老夫人去退親,結果老夫人搞了出換親,還是讓水玲清那個迷糊替代水玲瓏,他以為諸葛鈺和水玲瓏的親事鐵定黃了,沒想到二人居然成了!女兒們的親事全都一波三折,唯獨水玲瓏和諸葛鈺堅持走到了最後。
老夫人也甚為歡喜,可惜她為冰冰的事氣倒,連床都下不來。
王媽媽斷了藥進屋,水玲瓏也打了帘子入內,水玲瓏笑容可掬道:「我來吧,王媽媽。」
王媽媽忙不迭地躬身把藥碗給了水玲瓏,搬來繡凳,又鋪了綿軟的墊子適才請水玲瓏坐下。
藥喝完,水玲瓏給老夫人含了一顆蜜餞,微笑著道:「祖母的氣色比昨天好了一些。」
老夫人靠在軟枕上,沉沉地道:「半死不活,就這樣了。」
水玲瓏眨了眨眼,說道:「祖母,您不過是心火鬱結,養幾日便能好了,你千萬放寬心。」
老夫人拍了拍水玲瓏的手:「知道你孝順,也就你孝順了。」
水玲瓏笑而不語,老夫人頓了頓,又道:「江總督要求娶你二妹的事,是真是假?」
水玲瓏沒多少擔憂之色:「似乎…是真的。」
老夫人花白的眉毛一擰:「這就怪了,你父親與我說,當初寫信給他攀談這門親事時,並未言明把誰嫁給他,他怎麼就非你二妹不娶了?」
水玲瓏臉不紅心不跳地道:「二妹天姿國色,家喻戶曉,江總督是皇后娘娘的表叔,對京城的動態定是了如指掌的,他迷戀二妹的美貌,又認為二妹在京城已經無法尋個更好的夫婿,這才鼓足勇氣向父親提了親,他承諾給父親的聘禮可是絲毫不比太子當初下的聘禮少。」
這麼說…江總督挺挺看重水玲溪了。老夫人就露出了遲疑的神色,片刻後,仿佛自顧自地呢喃道:「你二妹得了病,又被太子退婚,想要嫁給好人家的確不容易了啊…」
態度與水航歌一致,同意讓水玲溪成為他們達到目的的墊腳石!
但事情真會如老夫人所願嗎?
水玲瓏唇角的笑,似有還無:「祖母,我有件事想和您商量。」
老夫人看向她:「什麼事?」
水玲瓏垂了垂眸子,認真地說道:「您身子不爽不宜操勞,我又太過年輕氣盛,我想…把中饋交給母親。」
「什麼?」老夫人的眼珠子差點兒沒掉下來,「離你成親還有三個多月呢,我過段時間便能大好,你母親那德行指不定把尚書府折騰成什麼樣子,這事兒休要再提!」
水玲瓏十分乖巧地應道:「是,祖母。」
出了福壽院,水玲瓏就對王媽媽意味深長地說道:「老夫人身子不爽,作為女兒的不能盡孝於跟前,本就是一種罪過,來封書信寬慰一下老夫人的心也是好的,王媽媽你說呢?」
王媽媽微微愣住,大小姐這是在提示她給水貴人寫信?水貴人自身難保,又能幫老夫人做什麼?
烏雲滾滾,天空陰霾一片,空氣亦十分悶熱。
水玲瓏抬眸看了看,今年大雨不斷,南方的洪澇災害避無可避了。擰著從鎮北王府帶回來的蜜棗糕,水玲瓏去往了水玲清的院子。
屋內,水玲清望著鏡子裡仿佛成熟了三歲的自己,露出一個滿意的笑。
巧兒扶了扶水玲清的髮簪,溫和地說道:「人靠衣裝,小姐打扮起來,不比珍嬪娘娘差呢!」
水玲清含羞一笑,她也更喜歡現在的自己。巧兒走後,她拉開抽屜,拿出一個用花草編織的手環,草已經枯了,花也枯了,但她捨不得丟掉。
她懷疑自己病了,為什麼大姐不想大姐夫,她卻很想他?吃飯的時候想,睡覺的時候想,上茅廁也會想,甚至夢裡頭都無數次夢到他,她會不會是得了失心瘋?
「五小姐,大小姐來看你了。」巧兒探入一個腦袋笑著稟報導。
水玲清慌忙把東西塞進寬袖,並站起身,恰好水玲瓏擰了食盒入內,看著她一副局促不安的樣子,不由地打趣道:「怎麼了?慌慌張張的?做了什麼壞事怕被我發現呢?」
水玲清激動得擺手反駁:「沒啊沒啊!我沒做壞事!我…我就是有些尿急,大姐你等等,我去如廁。」
說著,低下頭冒冒失失地朝門外走去。
水玲瓏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聲線里含了一分嚴厲:「淨房不在那邊,你走錯方向了。」
「哦?哦!」水玲清又趕緊轉身,水玲瓏挑了挑眉,迅速捉住水玲清的手臂,一拉一扯,一個枯草手環掉在了地上。
水玲清駭然失色,忙躬身去撿,水玲瓏卻先她一步拾在了手中,爾後聲線一冷:「我可不記得你懂編織手環,誰送的?」
水玲清的頭恨不得垂到褲襠里:「沒…沒有誰…是…三姐…送的…」
水玲瓏冷聲道:「你三姐的手廢得連握筆都不穩當,還能編手環?好啊,我這就去問她,看是不是她編的,如果不是,我今天非打爛你的手不可!」
「啊——」水玲清嚇得渾身一抖,「不…不要…」
水玲瓏狠拍桌面,震得杯子叮噹作響:「小小年紀不學好,竟開始撒謊騙大姐了!巧兒,拿戒尺來!」
巧兒雖是水玲清的丫鬟,但這麼長時間的相處下來她已經自動形成了對水玲瓏的畏懼,她幾乎是沒有半點兒猶豫便從內室取了戒尺來:「大小姐,給。」
水玲瓏冷眼一睃:「把褲子捲起來!」
水玲清嚇得淚如泉湧,但不敢忤逆水玲瓏的意思,只得老老實實地躬身把褲子卷到膝蓋以上,並提起了羅裙,水玲瓏照著她白花花的小腿就打了下去,邊打邊說:「膽子大了是吧?會糊弄我了?撒謊?我今天就給你長長記性!」
一下一下又一下…
水玲清疼得嚎啕大哭:「我不敢了,大姐我再也不敢了…嗚嗚…好疼啊…」
巧兒心有不忍地撇過臉,便是馮姨娘都沒對五小姐下過這樣的重手,除了以前那位金尚宮,只有大小姐敢這樣了。
水玲瓏又狠狠地落下一戒尺,嫣紅的痕跡遍布了水玲清的小腿,她心裡也不好受,可不把水玲清教育過來,日後有她的苦日子!水玲瓏疾言厲色道:「以後還敢不敢在我面前撒謊?」
水玲清拼命搖頭,淚濕滿襟:「我再也不對你撒謊了…」
水玲瓏把戒尺丟到了桌上,喘著氣道:「那你給我說實話!這東西是誰送的?還有你這段時間到底瞞了我什麼事?」
水玲清吸了吸鼻子,嗚咽道:「是…是阿訣送的。三公主生辰那天,我在涼亭里玩,不…不小心撞到他了,我疼就哭了起來,他…他跟我道歉,編了一個手環給我,後來我們又聊了會兒天。」
阿訣?馮晏穎的表弟?水玲瓏倒吸一口涼氣,記憶追溯至她第一次見阿訣的時候,那一次,她抱著患得患失的智哥兒去了馮晏穎的院子,因誤會馮晏穎居心叵測而和馮晏穎吵了一架,後面她離開便碰到了送她糖棗糕的阿訣,她當時還納悶呢,自己前腳弄哭了他表姐,後腳他便向她示好?!
水玲瓏就看向水玲清:「就這些?蜜棗糕又是怎麼回事?」
水玲清如實答道:「我…他…他問我平時喜歡吃什麼,我…我就告訴他我喜歡吃甜的。」
「然後?」
水玲清咬了咬唇:「然後他問我你…喜不喜歡。我說你不喜歡,你只喜歡吃辣的,甜的都讓給我。」
水玲瓏黛眉一蹙:「然後他就在蜜棗糕里給你塞了紙條,是不是?」
「啊?大姐你怎麼知道?」水玲清懵了。
「你呀!」水玲瓏火冒三丈,她居然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給利用了!她去了姚家好幾回,每次阿訣都送給他一份甜糕,她當時並未往心裡去,一來,她認為阿訣只是單純想用江南風味的糕點討好她,二來,水玲清喜歡吃…她給阿訣當了免費的通訊員,多久?十天?一個月?
心機如此之深,誰知道那一次的偶遇是否真是一場偶遇?
由不得水玲瓏多個心眼,水玲清哪怕只是個庶女,那也是尚書府的千金!外人都清楚她寶貝水玲清,也就是說,水玲清除去一個尚書府庶女的名頭,還有一座隱性的鎮北王府靠山,阿訣父母早亡寄宿在姚家,姚家看在馮晏穎的面子上待他尚且算是不錯,將來娶妻生子也會給他張羅一番,可到底不親,姚家又能有多上心呢?
水玲清配阿訣,那真是綽綽有餘。
水玲瓏拉著水玲清在她身邊坐下,語重心長道:「他這人不實誠,他如果真心喜歡你,就該跟我說,或者跟咱們家中的長輩說,而不是採取這種一旦東窗事發你便要名節盡毀的方式。」
水玲清搖頭:「不是的,大姐!他不是這種人!他只是太自卑了,覺得自己配不上我,所以一直不敢上門提親,他說等他考取功名了就一定會來求娶我的。」
這橋段,怎麼就讓水玲瓏憶起了曾經的水航歌和她娘呢?
水玲瓏覺得不靠譜:「你還小,這世上形形色色的人多的去了,不要隨隨便便輕信他人!」
水玲清眨了眨水汪汪的眸子:「不會的,其實我知道誰真心、誰假意,在府里,就馮姨娘和大姐是真心對我好,三姐也幫我,可她是怕我拖累她,其他人…嗯,長輩…他們看我都像看一隻阿貓、阿狗。我說不上來為什麼,反正我就是這麼感覺的。」
水玲瓏還是頭一回聽水玲清講這樣有含金量的話,講得…很正確嘛!不過,水玲瓏仍不放心阿訣,「腿還疼不疼?」簡單把這話題給繞了過去。
水玲清的鼻子一酸:「疼,但我以後再也犯錯了,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我的氣?」
水玲瓏就看了一眼她紅腫的小腿,心疼了:「去床上躺好,我給你擦藥。」
「那你不生氣了?」
「嗯。」
水玲清破涕為笑:「嘻嘻。」
給水玲清擦了藥,又陪她練了會兒琴,水玲清大抵真嚇到了,總怕水玲瓏以後再也不願理她,是以,又是背書,又是刺繡,又是彈琴,把平日裡的勤奮發揮了十成十,直到最後累得不行沉沉地睡了過去,仍是拉住水玲瓏的手不放。
巧兒在門口稟報說杜媽媽求見,水玲瓏才抽回手,給水玲清掖好被角起身離去。
午後沒有陽光,天空依舊陰沉。
杜媽媽見到水玲瓏,恭敬地行了一禮,道:「大小姐,荀世子上門提親了,說是要娶二小姐做側妃!」
這東風…總算是來了!
她從一開始就沒指望水玲溪真的嫁給江總督,她只是在賭,賭老丞相依然維護秦芳儀母女,賭荀楓不忍讓丞相府的勢力落到雲禮一脈的手中!
至於江總督會看上水玲溪,這再正常不過了,江總督早有兒女,無需靠水玲溪傳宗接代,且年事已高,水玲溪還能活多少年他也不是那麼在意,老來風流一場,他若不是這個性子,前世也不會求娶年紀輕輕的水玲清了。
水玲瓏的手有些顫抖,呼吸有些急促,這是一種遇上強敵的興奮,如果說之前賞梅宴一搏只是為了引起荀楓的注意,而今這一拼,便是徹底與荀楓開始了對立。
從此…再無退路!
半個時辰前,馬車內。
雲禮拍了拍荀楓的肩膀,緩緩地道:「你其實不必如此。」
荀楓和和氣氣地道:「水小姐擁有閉月羞花之貌,沉魚落雁之姿,若能娶到她是我的福氣,只是我和我父王幾番交涉,我父王都不同意把正妃之位給她,倒是委屈她了。」
「被皇家退了親的人不大好嫁,能做平南王府的世子側妃亦然不易。」雲禮對水玲溪沒多少愧疚,畢竟是她搶了水玲瓏的親事在先,不然,現在他的妻子該是水玲瓏才對,可偏偏這樣一個女人是太子妃的堂姐,太子妃哭著說水玲溪好可憐時,他左右為難,偏當時荀楓在場,荀楓便主動提出替太子妃解圍…
雲禮正色道:「你的衷心我明白,對我來說,你雖非手足卻勝似兄弟。」
和一國太子稱兄道弟簡直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譽,荀楓的俊臉上就揚起一抹欣喜的笑意來:「我會努力說服水尚書,讓他把令媛許配給我。」頓了頓,又道,「怕只怕江總督那邊…」
雲禮就說道:「我去和他說,他是我母后的表叔,怎麼也得賣我幾分面子。」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