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東窗事發(2)
這時,枝繁奉了茶過來,一杯蜂蜜枸杞是水玲瓏的,一杯冰鎮山楂蜜露是文鳶的。水玲瓏端著茶杯,輕輕地喝了一口,看向文鳶淡笑道:「昭雲在主院住了那麼久,表妹原來沒聽說過啊。」
文鳶聞言臉色就是一變:「表嫂,你…你是在懷疑我撒謊嗎?」
水玲瓏的笑容擴大了一分:「沒呢,表妹何須如此激動?我不過是隨口問問罷了。」
文鳶眨了眨眼,表情頗有些委屈,素愛喝酸甜飲品的她今日一口也沒喝:「表嫂,這回你總該信我的話了吧?」
水玲瓏故作疑惑:「表妹指的是哪句話?」
文鳶側了側身子,一本正經道:「堂姑姑啊!她真的居心不良,表嫂你到現在還沒看出來嗎?」
水玲瓏的臉上漾開一層淡淡笑意:「表妹,你是不是對你堂姑姑有什麼不必要的誤會?」
文鳶的眼底露出無比焦急的神色來:「表嫂,我是認真的!我在和你說正事兒呢!你怎麼非但不信我,反而質疑我?我問你,昭雲是不是收到過一匹湘蘭院送去的緞子?表嫂,那緞子就是我堂姑姑命人送的!我今天上午去恭房,瞧見莊媽媽鬼鬼祟祟地在燒著什麼東西,我躲在假山後看了看,正是一匹緞子,玫紅色的!那緞子若是沒有問題,莊媽媽幹嘛要銷毀它?」
水玲瓏看著她越說越急,也不知她到底在急什麼,遂問:「你的意思是我二嬸要害昭雲?沒道理啊,一個小丫頭礙著我二嬸什麼了?」
文鳶乾脆把茶杯放在桌上,專心致志地盯著水玲瓏:「表嫂,我堂姑姑要害的不是昭雲,是王爺和王妃!昭雲是王爺的女人,昭雲得了病,勢必會害得王爺也生病,而王爺和王妃又是夫妻,王妃也逃不了!堂姑姑當年明明與王爺定了親,王爺卻仍傾心於我二姑姑,她里子面子都丟光,心裡怨憤得很!至於王妃麼…」咬了咬唇,欲言又止,卻在對上水玲瓏似信非信的眼神時把心一橫,「表嫂,我可以告訴你,但你真的別告訴表哥,也別告訴任何人,實在是事關重大!」
水玲瓏像看戲似的看著她,臉上的笑容連自己都覺著滑稽:「表妹知道的…真不少。」
文鳶如何沒聽出她話里的諷刺?卻仍硬著頭皮道:「我堂姑父喜歡王妃,所以我堂姑姑嫉妒王妃!」
文鳶走後,枝繁從茶水間出來,冷冷地睨了睨晃動的珠簾,勸誡道:「大小姐,您可千萬別聽她胡說八道!」
水玲瓏挑了挑眉:「你又有話說?」
枝繁點頭:「大小姐,奴婢不吐不快!表小姐自以為聰明,卻不知她話里的漏洞太多了!二夫人既然要偷偷摸摸地銷毀,怎麼偏偏被表小姐給看到了?這說不通!還有,她說二夫人害柳綠,其實是想通過柳綠害王爺和王妃,奴婢卻覺得,有人想害王妃不假,可想通過柳綠害奴婢,害小公子和小小姐更真!天花這種病,您剛剛也講過了,不是完全治不好的,大人身子骨強壯,如王爺之流,習武多年,肯定死不了。王妃是孕婦,肯定扛不過!扛過了那些猛藥灌下去,這孩子也保不住!小公子和小小姐才一歲,就更不用說了!」
水玲瓏看著枝繁,枝繁心裡憋了火,正愁沒處發泄,這會兒一講便剎不住車了:「這幕後黑手是誰不用奴婢說您肯定也猜到了!大小姐,她是打定了心思要嫁給世子爺的,所以呢,她不希望王妃誕下兒子,與世子爺爭奪家產,也不樂意您有孩子,嚴重威脅她將來的地位。她一計不成,便將髒水全部潑到二夫人頭上,您若聽信她的話與二夫人掐架,那可真真兒是合了她的心意!她會說,『世子表哥,堂姑姑是大姑姑生前最在意的姐妹,世子妃怎麼能不敬重堂姑姑呢?這叫九泉之下的大姑姑如何安息呀?』」最後一句,聲情並茂,將文鳶的楚楚可憐模仿得惟妙惟肖。
水玲瓏忍不住嗔了她一眼:「嘖嘖嘖,人果然是會變的,瞧瞧你從前的老實勁兒都去哪兒了?」
枝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小姐仁慈,寵著奴婢,奴婢的膽兒便練出來了。」
「依我看,你和文鳶什麼也不用干,就開擂台,整日整日地對著吵得了!」水玲瓏戲謔著說完,慢悠悠地喝起了蜂蜜枸杞茶,枝繁和文鳶的話都很合情合理,可信誰、信多少,她自己心裡有桿秤。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映入眼帘的是老太爺送給她的字典,字典的末頁有關於喀什慶曆代族長和族長夫人的介紹,她當時只是隨意瞄了一眼,並未放心裡去,但現在,她認為自己有必要研究一下。
一晃進入七月,天氣越發燥熱,偏孩子們大了總愛往外跑,水玲瓏便在院子裡搭了一座草棚,用以隱蔽烈日。皓哥兒每日下學依舊會來找小秋雁玩,緒陽傷勢痊癒,也去了學堂,下學後隨皓哥兒一道來紫藤院。緒陽不記仇,雖然被皓哥兒咬了一口,但玩了幾回便沒心沒肺地和皓哥兒稱兄道弟了。
「來,這是我爹做的彈弓,可好玩了,借你玩一下!」緒陽很大方地把新彈弓遞到皓哥兒面前。
皓哥兒癟了癟嘴,一臉不屑,從懷裡掏出一個金屬做的小跑車,放到地上輕輕按了按頂端的按鈕,就見小跑車自己呼哧呼哧朝前方開去了。
「哇——」緒陽目瞪口呆!小秋雁和哥兒、姐兒也朝小跑車望了過去,都露出了十分驚喜的神色。皓哥兒驕傲地來了個李小龍式的摸鼻子動作,他父親是全天下最了不起的父親!
水玲瓏花了幾天的時間,一邊翻前面的注釋,一邊對照自己的筆記,總算看完了喀什慶的族長與族長夫人歷史,她放下書本,幽若明淵的眸子裡浮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波光:「請表小姐過來用晚膳。」
枝繁懷疑自己聽錯了,大小姐居然邀請表小姐過來用晚膳?表小姐這段日子仗著自己毒發,沒少霸占世子爺,雖說有胡大夫在場。
水玲瓏走到梳妝檯前,摸了摸自我感覺良好的臉,慢悠悠地說道:「聽說表小姐會做喀什慶的特色菜餚,我和世子想品嘗一下她的手藝。」
什麼?還有世子爺?大小姐瘋了嗎?怎麼能給表小姐一個向世子爺獻媚的機會?世子爺那個大吃貨,萬一看上表小姐的手藝了怎麼辦?枝繁一臉不忿地去了湘蘭院。回來時,身邊多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文鳶。
文鳶穿一件淡紫色束腰羅裙,外籠一層用金線繡了線紋的透明紗衣,她的頭髮結鬟於頂,簪一對紫水晶珠花,遠遠看去,她如一個迎風而立的紫色精魅,美得勾魂。她朝水玲瓏規矩地行了一禮:「表嫂!」
水玲瓏拉過她的手,笑道:「坐,今兒氣色不錯,可是毒素清除許多了?」
水玲瓏的態度讓文鳶受寵若驚,文鳶露出一抹會心的笑:「嗯,毒素基本清除乾淨了,從昨天開始就停了針灸和運功治療,只口服些藥物。我正愁沒機會答謝表哥,表嫂邀請我,我便順便親自像表哥道聲謝吧。」
原是一句試探的話,誰料水玲瓏想也沒想便應了:「叫你來,當然是想要你和我們一起吃飯,你再等等,近日朝中事多,你表哥比平時回來得略晚。」
文鳶不從荷包里拿出了珍藏已久的小東珠:「表嫂,這是我出生的時候,大姑姑送給我的,有一對,現在我送你一個!我大姑姑不是普通人哦,她是我們喀什慶的福星,她贈送的東西都是非常好的!那天我出門要是帶了它,興許不會被毒蛇咬,你收下吧!」很大度的樣子,其實肉痛死了。
水玲瓏在聽到那個嗲聲嗲氣的「哦」時,渾身都泛起了雞皮疙瘩,明明一把年紀了,非得裝得和姐兒一般純真無辜,水玲瓏真有種蹂躪她的衝動!斂起心底的變態因子,水玲瓏微微揚起唇角:「這麼貴重的東西叫我怎麼好意思收?」
文鳶眼神兒一亮,便要將東珠放回荷包:「哦,那我改送…」
「不過不收又太浪費表妹的一番心意了。」水玲瓏在文鳶抽回手時將東珠「搶」在了手裡。
不多時,皓哥兒和小秋雁分別牽著哥兒和姐兒進來了。
「妗妗。」皓哥兒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看了文鳶一眼,眉頭一皺,愛理不理的樣子,卻不知想到什麼,也恭敬地行了一禮,「堂姑姑。」
文鳶探出手,摸了摸皓哥兒圓溜溜的小腦袋,笑得天真爛漫道:「好乖哦!」
皓哥兒的脊背漫過一股惡寒,抱起哥兒便繞到了水玲瓏旁邊!
小秋雁規矩地行了禮,把姐兒交到水玲瓏手上:「世子妃萬福金安!四少爺回去了,今天大家都玩得很高興。」
小秋雁能幹懂事,水玲瓏便聘請她做姐兒和哥兒專職的陪護,每月三兩銀子,是小夏半個月的工錢。曾經皓哥兒還想請小秋雁做陪讀的,被小夏的娘拒絕了,小夏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孩子不讀書才好。
「在妗妗這兒留飯可好?」水玲瓏撤回落在小秋雁身上的目光,問向了皓哥兒。
皓哥兒搖了搖頭:「多謝妗妗,我還要描紅,先回了。」他才不要把幽茹一個人丟下!他不在,幽茹就不吃肉!
水玲瓏猜他是想和冷幽茹一起用膳,便沒再強留。皓哥兒一走,小秋雁也回了自己房間。文鳶看著曾經將她整得狼狽不堪的姐兒,心有餘悸地打了聲招呼:「姐兒,哥兒。」
哥兒傻呆呆地笑了,姐兒卻輕輕一哼,撇過臉不理她!文鳶汗顏,她怎麼覺得姐兒對她有股很強的敵意似的?可這么小的孩子,即便大人教她也是聽不懂的吧?算了,肯定是她最近太緊張,直覺出了問題。一歲小奶娃懂什麼?
湘蘭院內,流風、上官虹、安郡王、喬慧、甄氏和緒陽圍成一桌用膳,上官虹舀了一勺子黑豆放入喬慧碗裡,又夾了兩筷子胡蘿蔔給緒陽,二人齊齊皺了皺眉,又齊齊嘆了口氣。上官虹仿佛沒有看見,又盛了一碗老鴨冬菇湯放在流風面前,流風硬著頭皮喝了起來。輪到甄氏,甄氏心驚膽戰,上官虹抽回手,開始自己吃,甄氏鬆了口氣!
晚飯畢,流風去了主院找諸葛流雲商量政務,安郡王則前往外書房擬定奏摺,緒陽被丫鬟領去淨房洗澡,剩下幾個女人,湊了一台戲。
「聽說了沒?玲瓏請文鳶過去吃飯了。」甄氏一邊磕著瓜子兒,一邊尖酸刻薄地說,「所以說,女人嘛,想要獨占一個男人是不可能的。尤其生了孩子的女人,把精力放在孩子身上,給予男人的關愛少了,這男人,心裡和身子都得不到滿足,不另尋佳人才怪!」
喬慧聞言頓時柳眉一蹙,就聽得上官虹慢悠悠地說道:「也許玲瓏只是盡地主之誼,款待文鳶罷了。」
喬慧神色稍霽,還是這個婆婆講話比較靠譜。
甄氏笑著嘆了嘆:「唉!我和玲瓏生活了兩年,她什麼性子我最清楚不過了,她眼裡揉不得沙子,別說女人,怕是一隻母蒼蠅她也不會接到身邊。所以,這次一定是小鈺開了口,指不定二人偷偷地吵了一架,為挽回丈夫的心,玲瓏才不得不妥協。姐姐你是沒瞧見小鈺每天下了朝都先來咱們湘蘭院探望文鳶,然後才是回紫藤院用膳麼?」
喬慧實在聽不下去了,便忍住不悅插了嘴:「那是因為文鳶中了毒,大哥要給她解毒,所以才…才來咱們湘蘭院的,而且大哥每回都帶了胡大夫,這不是闢謠的最好說明嗎?」
「嗤——」甄氏嘲諷地笑了,拿起一顆瓜子兒,說道,「傻孩子,就是因為帶了胡大夫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啊!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清者自清,你大哥和你大嫂若是情比金堅,何須弄個大夫來闢謠?你大哥根本是做給你大嫂看的!但凡事呢都有個度,你大哥已經這麼給你大嫂面子了,偏你大嫂得寸進尺,阻撓他和文鳶見面,最後大家撕破臉了,你大嫂才發現這世上從來只有男人不要女人,可沒女人斗得過男人!」太爽太解氣了,自己沒男人疼,就巴不得所有女人都沒男人疼!
喬慧想反駁,微涼的目光掃過一屋子女人,又想起王府的男人,話便梗在了喉頭。上官虹的眼皮子動了動,低頭喝茶,不接話。這時,門口有丫鬟稟報,紫藤院的鐘媽媽來了。
莊媽媽親自迎了鍾媽媽入內,鍾媽媽擰著食盒,朝座上之人福了福身子,並和藹地笑道:「奴婢給二夫人、側夫人、二少奶奶請安!」
上官虹和顏悅色地道:「鍾媽媽客氣,莊媽媽快奉茶。」
莊媽媽便笑著要去茶水間,鍾媽媽一把拉住與她擦肩而過的莊媽媽,說道:「不必勞煩了,奴婢是專程給二少奶奶送補湯的,送完奴婢就回。」
喬慧笑著問:「什麼補湯呀?」
鍾媽媽答道:「是表小姐熬的烏雞蟲草湯,能美容養顏,也能補氣血,助孕的!」
喬慧的臉一紅,垂下眸子輕聲道:「替我多謝大嫂!」
鍾媽媽瞅了一眼喬慧欣喜中隱隱透出落寞的神色,心中暗驚,大小姐怎麼連二少奶奶的反應都猜得這麼準確?鍾媽媽揚起了笑臉:「二姑奶奶千萬別擔心自己懷不上,咱們府里如今有開過光的送子觀音庇佑,將會鴻運一世,王妃絕育二十年不也懷上了?您這多大?您吶,且將心揣回肚子了吧!」
這話受用,喬慧頓時身心舒暢:「是啊,王妃得了送子觀音不久後便有孕了,不是說有人替王府添了鴻運嗎?」
鍾媽媽笑著附和:「是這個理!」
上官虹的垂眸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笑道:「小慧你趕緊趁熱喝,別辜負了你大嫂一番美意。」
紫藤院內,諸葛鈺食不知味兒吃完一頓飯,心裡快要膈應死了。每天迫不得已要替她運功解毒,他已經很反感了,玲瓏倒好,直接把人給請進屋!她專門氣他的,是不是?又跟上次的白富美一樣!
「表哥,喝茶。」文鳶笑眯眯地奉上一杯茶。
諸葛鈺不動,水玲瓏嗔道:「表妹是客人呢,你別拂了人家面子!」
「你…」諸葛鈺的肺都要氣炸了,卻又怕嚇著水玲瓏,生生將怒氣憋回了肚子,「我不渴,你自己喝。」
文鳶暗暗欣喜,表哥真會裝,明明喜歡她的,偏裝出好生氣的樣子,就會哄妻子開心。
諸葛鈺如坐針氈,想起身去書房,又被水玲瓏留下:「表妹好不容易來一趟京城,你做表格的怎麼也得多陪陪。過段時間二叔二嬸回喀什慶,表妹也是要跟著一道回去的,再見面不知猴年馬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