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王妃有喜(2)
諸葛流雲喜上眉梢,握住冷幽茹胳膊的手輕揉慢捻,雖是隔了衣料,也覺觸感極好。
流風撤回落在姐兒和哥兒身上的視線,又掃過微微含笑、美麗不可方物的冷幽茹,最終投向了春風滿面的諸葛流雲,他睜了睜眼,疑惑道:「大哥,皓哥兒不舒服麼?」
「不會吧,先前還好好兒的,怎麼…」後面的話在側目看向自己手裡的「冷幽茹胳膊」時戛然而止,他皮笑肉不笑道,「哦,我怕他昨晚描紅站太久有些腿酸,這不就給他揉揉?」
冷幽茹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動了動,似有笑意一閃而過,卻又好似一直淡漠。
老太君想抱著哥兒左親右親,姐兒她是不敢的,別說親了,抱一下那小妮子都嚎啕大哭,哥兒好辦,一伸手就主動投懷送抱了,當然,得付出點兒代價。老太君去內屋換了身乾淨衣裳,出來時哥兒和姐兒已經支撐不住,雙雙歪在炕上睡著了。
老太君拿起一顆糖,剝了糖紙打算塞進嘴裡,突然想到什麼又放下了手臂:「還是不能下床嗎?」
上官虹仿佛很隨意地瞟了水玲瓏一眼,對老太君說道:「是啊,舟車勞頓,大病一場,原先身子便有些弱,我估摸著得再有三、兩天吧。」
水玲瓏和喬慧看向彼此,喬慧微微搖頭,水玲瓏一臉疑惑,又看向冷幽茹和諸葛流雲,冷幽茹的睫羽輕輕顫了一下,倒是諸葛流雲沒露出半分詫異,如此,諸葛流雲是知道的了。卻為何,連冷幽茹都沒告訴?
這時,丫鬟稟報,二姑爺來了。
荀楓天沒亮便去了藥房清點貨品,隨後又與天下第一街的商鋪老闆開了一個營銷大會,李靖為打壓諸葛家的生意,惡意降低了許多貨品的價格,並推出了上門服務和售後服務,天下第一街的生意受到嚴重衝擊,他一宿沒睡,擬定了第二套宣傳方案,與大家商議過後贊成率百分之八十五,他這才交給得力的助手一層層實施下去。但昨晚他便被告知今天要會見親眷,是以,忙完了天下第一街的事兒,連一口茶水都沒喝便急匆匆地趕來了。
「二叔,二嬸!」在老太君介紹完流風和上官虹後,荀楓規矩地行了一禮,目光在觸及緒陽黑沉的臉時稍稍一凝。皓哥兒頭皮一麻,鴕鳥似的扎進了冷幽茹懷裡。流風將這對父子的神色盡收眼底,眨了眨眼後笑道,「我從喀什慶帶了一種特質的清茶,有舒緩疲勞的功效,你奔波操勞,也要注意身子!」
臉色有些差啊…
荀楓不再打量兒子,而是友好地對上流風的注視,語氣恭謹道:「多謝二叔二嬸。我這兒也備了些薄禮,還望二叔二嬸笑納。」將隨行的三個錦盒雙手呈上,「小的是給緒陽弟弟玩兒的。」
莊媽媽含笑收了起來,與緒陽擦肩而過時,緒陽一把打開了小錦盒,裡面裝著的是一個長長的,像竹筒一樣描了深棕色漆的物件兒,一端包了金紙,一端包了銀紙。
荀楓和煦一笑:「把金色那頭對準一隻眼睛。」
緒陽眯著左眼,用右眼貼上了頂端的口,隨即,「哇」的一聲大叫了起來:「會變啊!裡邊的是雪花嗎?」
皓哥兒伸長脖子,朝緒陽看了過去。緒陽興奮得忘了「小男子恩怨」,開始向皓哥兒炫耀自己的禮物,皓哥兒一臉不甘的模樣取悅了緒陽,緒陽就賞給皓哥兒看了兩回。一來二去,倆孩子之間有了短暫的童趣。
請安完畢,荀楓牽著皓哥兒的手在府里散步。六月的日頭正毒,皓哥兒的小臉被曬得紅撲撲的,額頭也淌下豆大的汗水。荀楓拿出乾淨的素白帕子替他細細擦拭汗水,擦完,汗又冒出,他又擦…如此反覆,卻沒露出半分不耐。
皓哥兒的睫羽由飛速顫動漸漸變得平緩有規律,他抬頭,看了一眼寵溺和嚴厲參半的父親,眸光一顫,迅速別過臉,卻正好有兩名十三、四歲的小丫鬟挽著花籃,有說有笑地踏上迴廊,與他幽幽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只聽得兩聲尖叫,花籃里的鮮花被揚出,散落了陣陣花雨,而花瓣尚未盡數落地,二人便也攜手拔腿而跑!皓哥兒的眸光一暗,小手拽緊了衣擺。
荀楓徐徐一嘆:「你可知錯了?」
皓哥兒咬唇不語,荀楓摸著他漸漸低垂的腦袋,認真地說道:「穆承皓,如果你面對的是一個企圖傷害你的人,你大可舉起武器反擊,因為不反擊你可能會死;但這世上不是惹你生氣的人就是壞人,你用那樣過分的手段對付一個孩子,在別人眼裡你就成了壞人,然後大家都會和那兩名丫鬟一樣,見到你便躲開,再沒誰敢親近你,你是想把自己鬧成這樣嗎?」
皓哥兒的目光動了動,愣住。荀楓拍著他小肩膀,語氣多了一絲嚴厲:「以後不要隨隨便便打架,更不許咬人!你犯了錯,首先受指責的是一直照顧你的王妃,大家會說她沒用心教導你,把你慣成了這副德行,你還小,什麼都不懂,全部是王妃縱容的。」
皓哥兒下意識地張嘴,幾乎要發出一個或兩個簡單的音節,卻最終沒吱聲。片刻後,不知想到了什麼,他抬起頭,忐忑地對上荀楓嚴厲中藏了溫和的視線,似在…詢問!
荀楓蹲下身:「放心吧,你在父親眼裡永遠都是心肝寶貝。」皓哥兒似是不信。荀楓一把舉起他,讓他騎在了自己脖子上:「走咯!父親送你回清幽院!」
皓哥兒突然企及這麼高的地方,驚得倒吸一口涼氣,他放眼望向曾經需要仰視而今卻能平視或俯視的地方,心裡有什麼在緩緩流動,又緩緩填充。他咧唇一笑,雙手捂住荀楓的眼睛。
荀楓「大驚」:「天怎麼黑了?哎呀!剛剛還是晴空萬里、艷陽高照,怎麼一下子就天黑了?誰一手遮天了呀?」
皓哥兒得意地笑出了聲…
「王妃,您可真是罰錯表公子了,奴婢要是表公子,直接撕了緒陽的嘴兒!」清幽院內,岑兒打聽完昨晚的事件始末,憤憤不平地罵出了聲,冷幽茹捧起書本,沒接話也沒喝止,岑兒便壯著膽子繼續說,「起先,緒陽罵表公子是有娘生沒娘養的野孩子,表公子雖然生氣但也沒動粗的!」
冷幽茹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岑兒沒察覺到冷幽茹的異樣,自顧自地哼道,「後來,那緒陽變本加厲,竟罵起王妃您了!說您是破壞別人家庭、勾引有婦之夫的狐狸精,表公子這才忍無可忍衝過去搶緒陽的玉佩,還和緒陽打了起來。哼!六歲的孩子怎麼懂這些話?上官虹真是噁心,當年嫁給王爺是您樂意的嗎?世子的娘又是您逼走的嗎?居然教自己兒子講這種歪曲事實的話!跟上官燕一樣噁心!」
冷幽茹的按住額頭,闔上了眸子。
紫藤院內,姐兒和哥兒坐在地毯上玩積木,水玲瓏剛用完午膳,心裡略有些…不爽!上官老太太做的辣醬真香,她隔幾個房間都聞到了,偏她如今餵奶吃不得辣,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們幾個將紅彤彤的辣醬端出去。
水玲瓏就幽怨地瞪著枝繁和葉茂,葉茂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枝繁用袖子掩面,也笑:「大小姐,您別再瞪了,您再瞪,門板都得穿了。」
這不是她曾經教訓枝繁的話麼?水玲瓏睨了枝繁一眼,抓著枕頭揉了起來。
枝繁笑盈盈地奉上一盤鮮果:「您吃點水蜜桃吧!二夫人不是說它對皮膚好的麼?」
水玲瓏拿了一片水蜜桃,吃了一口,枝繁又道:「大小姐,奴婢剛去膳房領食材的時候碰到天安居的丫鬟,不小心聽了她們的談話,才知四少爺罵得著實難聽,怪不得表公子會對四少爺痛下狠手了!」
「都罵了什麼?」水玲瓏吃完水蜜桃後後,慵懶地問道。
枝繁的柳眉皺起:「罵得可難聽了,一會兒說表公子是有娘生沒娘養的野種,一會兒又說王妃是不要臉的狐狸精,表公子這么小,哪裡經得起這般羞辱?也不知二夫人怎麼想的,四少爺那么小,她怎麼能和四少爺說這些?」
水玲瓏冷眼一睃,說道:「她是親娘,又不是後娘,哪裡會和兒子講這些?左不過是下人嘴碎,誤導了四少爺罷了。」末了,想起正事,又道,「對了,安平那邊來消息了沒?」
枝繁忙拍了拍自己腦袋,訕笑道:「瞧奴婢這豬腦子,竟是將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奴婢今早一告訴安平,安平就去後山查了,沒發現屍體或其它異樣,後山素日沒人,所以,他也查不到具體是誰去過後山又做什麼,但沒任何蹊蹺之處就是了。」
水玲瓏狐疑地挑了挑眉,她應當不會看錯,昨晚明明有幾名粗使媽媽抬了一頂軟轎,轎子上躺著一個看不清容貌的人,爾後有一名姓於的媽媽從旁指揮。她有想過她們神秘兮兮的或許是在掩埋屍體,卻是沒有!想了想,水玲瓏挑了一套適合六歲孩子玩的積木,又去花房摘了些新鮮的牡丹、君子蘭和芍藥去往了湘蘭院。
湘蘭院內,上官虹正在訓斥何媽媽:「你是緒陽的乳母,把緒陽交到你手上是信任你能將緒陽越帶越好,瞧瞧你是怎麼做的的?連這種混帳話都說給他聽!現在外邊指不定怎麼傳我了!肯定都認為是教的!你真是…真是好大的膽子!」
何媽媽心裡那個委屈啊,這話最先是從誰口裡傳出來的?她不也是被普及的對象之一嗎?但她的確沒往四少爺那兒傳,做四少爺的乳母,這點門道她還是擰得清的,就是不能丟了四少爺和夫人的臉。她撲通跪在地上,仰頭求饒:「夫人,不是奴婢講的,這…這還是在喀什慶的時候,屋子裡的丫鬟碎了嘴被四少爺聽去,奴婢警告過她們不許再談這起子混帳話,時隔那麼久,奴婢以為四少爺忘了,誰知…唉!是奴婢該死!奴婢應當及時糾正四少爺的!」
上官虹窩火得不行了,她討厭冷幽茹,卻也不至於用這種低俗的詆毀手段,這不是掉她自己的價嗎?
喬慧和甄氏站在一旁,不敢吱聲,喬慧原先也以為是上官虹教的呢,而今看來她竟也不知情。
甄氏暗暗冷笑,嫡妻又如何?兒子一個比一次不爭氣,三少爺還好,沒郡王這麼聰慧過人而已,這四少爺嘛,呵呵,簡直要寵出第二個年幼版的諸葛鈺了,偏二爺不似王爺那般護犢子,今早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上官虹如何不知甄氏的幸災樂禍?不就是仗著兒子報效了朝廷,不回喀什慶也從此高枕無憂了?她不會和甄氏一般見識,反正二爺對甄氏徹底灰了心,甄氏連對手都算不上!上官虹厲色道:「丫鬟們犯下如此重罪,我卻沒聽到半點兒風聲,你究竟是念及她們初犯發了一回善心呢,還是你收了人家好處故意瞞天過海?」
何媽媽臉上的血色瞬間退去!上官虹冷冷一哼:「自己去領二十大板,死活聽天由命了!」何媽媽蒼白著臉出去了。
喬慧心裡發毛,和甄氏相處一年多,從沒見甄氏處罰過任何下人,上官虹一來便如此嚴厲地責罰了緒陽的乳母,幾乎是下意識地,她心底對上官虹生出了一股懼意。
上官虹處理完緒陽房裡的事兒,又開始處理安郡王這邊的,上官虹看向喬慧,不怒而威道:「從今兒起,郡王在你院子歇兩日,在董佳琳院子歇一日,自己歇一日,這樣誰都有受孕的機會,也不至於讓郡王縱慾過度掏空了身子。」
喬慧面紅耳赤地點頭:「是,母親,我會安排好的。」心裡酸酸澀澀,和郡王二人世界了一整年,已經漸漸習慣了獨占郡王,突然間要和別的女人分享,她不好受。
甄氏對此完全沒有意見,她巴不得兒子多寵幸董佳琳呢,想起兒子在乎喬慧比在乎她多,她就不高興,現在好了,誰也別想獨占她兒子,一念至此,她看上官虹反倒有幾分順眼了。
上官虹下達完命令,又喚來莊媽媽:「二爺呢?」
莊媽媽福著身子答道:「出去了,說是中午不回來用飯。」
上官虹的眼皮子動了動:「嗯,擺飯吧。」
幾人安靜地用了膳,席間,上官虹命丫鬟給喬慧舀了不少黑豆,說黑豆解表清熱、養血平肝、補腎壯陰。天知道喬慧最討厭吃黑不溜秋的東西,硬著頭皮吃完,喬慧尋了院子裡還有事的藉口,腳底生風出了湘蘭院,一轉角便捂著胸口吐了起來。水玲瓏恰好從旁經過,瞧見她這副模樣,忙上前問道:「小慧你怎麼了?不舒服,還是…」懷孕了?
喬慧用帕子擦了嘴,拉著水玲瓏走到另一邊,喘著氣兒說道:「大嫂你想哪兒去了?我今兒還來著月事呢,是吃多了黑豆,有些難受。」
水玲瓏疑惑不解地問:「不愛吃幹嘛逼著自己吃?」
喬慧回望了一眼湘蘭院的方向,愁眉不語。
甄氏小家子氣了一些,卻沒那麼多規矩,莫不是…上官虹?水玲瓏眨了眨眼,壓低音量道:「上官虹逼你吃的?」
「也不算逼,她就是覺得黑豆對身子好,我一定得吃,然後我…就開不了口拒絕。」喬慧抿了抿唇,怕水玲瓏誤會,又解釋道,「二夫人只是很熱心,她講的有道理,是我福薄身子嬌。緒陽吃飯的時候,她也硬塞了不少緒陽不愛吃的菜。」
做長輩的或多或少有點兒控制欲望,這個可以理解。水玲瓏拍了拍她手,溫和地說道:「那你回去歇著。」
喬慧走後,水玲瓏進入湘蘭院時,上官虹剛替緒陽擦完藥,流膿了,有發炎的跡象。緒陽疼得嗷嗷叫,叫累了便趴在上官虹懷裡睡。
「二嬸。」水玲瓏行至床邊,將鮮花和玩具遞到莊媽媽手上。
上官虹替緒陽蓋了層薄毯,斂起眼底的疼惜和不悅,笑著看向莊媽媽手裡的花:「這花開得好,插花瓶里養著,讓我屋子也香幾天。」
水玲瓏在一旁的冒椅上坐下,關切地問道:「緒陽的傷勢怎麼樣了?」
上官虹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有些發炎,估計得過些日子才能痊癒。」
這次的事兒也算是給了緒陽一個教訓,雖說皓哥兒的行為非常過分,但在不知對方脾性的情況下便盲目招惹,最終吃虧的是自己。水玲瓏寬慰道:「小孩子恢復能力強,對疼痛也不若大人敏感,二嬸請放心。」
上官虹微微詫異:「你的意思是,孩子們不知道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