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長樂被馬帶回了嬴逸府上。
天已經漸漸放亮。
一夜的金戈鐵馬,血洗皇城,天亮之後,又有多少人會在這場權力的爭鬥中,失喪性命?
「回來了,回來了!」門房一見她就嚷起來。
沉悶的五皇子府,像是平靜的水面忽然投入了一塊巨石。
「玉珠姑娘回來了。」
原本可能是故意息了燈的五皇子府一屋接一屋的亮起來。
梁長樂最先看到的熟面孔竟然是郁芸菲。
她已經換做了昔日,她自己的模樣。
梁長樂翻身下馬,還沒站穩,她就撲上來抱住她,「回來了,子念你終於回來了。」
她抱得太緊,梁長樂差點兒喘不過氣。
「小姐……」丁零站在她身後,含著兩泡淚,竟是挨不到梁長樂的衣角。
郁芸菲終於送開梁長樂,誰知夏夫人也沖了過來。
丁零又被擠去了一旁。
「長樂!」夏夫人扶著她的肩,上上下下的看她。
梁長樂沖她笑,「不用看了,這不是我的相貌,還要變呢。」
眾人聞言,都破涕為笑。
這時,一道沉穩的男聲傳來過來,「都別在這兒圍著了,且叫她進去換洗,休息片刻,天就要亮了。」
嬴逸站在垂花門的門廊上,舉目遙望著皇城的方向。
「有些事情,也該有結果了。」
剛剛鬆快的氣氛,一下子又沉了下來。
梁長樂也笑不出了,慕容廷還在西直門,對上了張巡。
他上次就沒能打過張巡,這次又會是何等結果?
「去洗洗吧,我給你換回來,時間太久了,這張臉有點兒變形。」郁芸菲一開口,話就有點兒驚悚。
梁長樂往客房院子走去。
丁零跟在後頭,「小姐,您猜誰來了?您不必擔心王爺,那誰也跟著去了,王爺定能平安回來。」
梁長樂猛地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丁零。
丁零被她盯的有些無措,「婢子說錯什麼了?」
梁長樂蹙著眉頭,「誰?」
丁零張了張嘴。
郁芸菲替她說,「刀疤臉孫志來了。」
梁長樂點了點頭,卻並沒有放心多少。
孫志速度很快,上次從殿中救走慕容廷的,可能就是他。
但這次戰亂之中,他能不能那麼快,就是兩說了,戰場之上,什麼意外都可能出現。
呸呸,她心裡呸了幾聲。
回到房中,郁芸菲卸去了她的假面。
她又好好沐浴更衣,頭髮剛擦了,還滿是水汽,夏瑾就來到她面前。
「這是現在的你嗎?」夏瑾盯著她的臉問,「比我生的還好看呢!」
梁長樂:「……」
夏瑾又道:「若是這裡的事情結束了,咱們一起回梁國吧?」
梁長樂笑著點點頭,「慕容廷回來了嗎?」
屋裡一靜。
梁長樂臉色當即就變了。
「還沒有。」郁芸菲道,「別急,天還未大亮呢。」
丁零拿過熏籠給她烘頭髮。
她頭髮半乾的時候,嬴逸終於派人來請,「慕郎君回來了。」
梁長樂當即把長發隨意一挽,就闊步向外走。
來報信兒的丫鬟趕緊說,「您不用著急,慕郎君只是受了點兒輕傷,不打緊的。他還正同五皇子說話呢。」
梁長樂腳下卻像生了風。
郁芸菲、夏瑾和丁零也風一樣跟在她身後。
直到見到廳堂里,好端端坐著的慕容廷,梁長樂那顆懸著的心,才堪堪落地。
她沖他笑了。
慕容廷身上挺髒,臉上也有未抹乾淨的血,他身後站著孫志。
孫志臉上的刀疤一點兒都不見了,五官端正,挺羞澀的一個年輕人。
他瞧見梁長樂,就咧嘴笑,還傻乎乎的撓了撓頭。
「沒受傷。」慕容廷對梁長樂道。
誰知她一拉他的袖子,他就「嘶」了一聲,「沒受重傷。」
梁長樂點點頭,「還能坐著說話,死不了。」
「太子和大皇子皆被抓了。」慕容廷道,「他威脅說,你若不回宮,就一日殺十個無辜之人祭天。」
梁長樂臉色一凝。
嬴逸也砰的拍了下桌子。
慕容廷冷靜得多,「他為什麼有這麼奇怪的話?」
嬴逸的臉上反射著冷光,「哪裡奇怪?竟用此等卑劣手段,脅迫子念!」
慕容廷不悅的皺了皺眉,他對「子念」如此親昵的稱呼,從旁人嘴裡說出來,很是不滿。
但念在彼此還是同盟的份兒上,他沒發作。
「他功夫極好,鬼兵也厲害,他想要念念回宮,原本不必威脅我們。上門搶人,不是更方便?」慕容廷分析道。
梁長樂眼底一亮,「他不能離宮?」
慕容廷則眯眼說,「或許是那個招魂震,讓他不論白天黑夜,都可以那麼強大,一旦離開那個招魂陣,對他以及鬼兵,恐怕有諸多不利。」
嬴逸點點頭,「那子念就更不能入宮了。」
梁長樂在慕容廷爆發不滿以前說道,「我在宮裡不能彈琴,因為在那個招魂陣里,琴音只能助長他們。倘若在宮外彈琴呢?」
嬴逸搖了搖頭,「皇宮甚大,他們離得遠,就可以躲開琴音。再者,他們不能出宮,只是咱們的猜測。萬一他們能,或者能離開一段距離,你去皇宮附近彈琴,豈不是自投羅網?」
梁長樂和慕容廷一時都沒有說話。
他們兩個雖勇武,卻都不是莽撞不計後果的人。
當過主帥大將的他們知道,有時候一個小小的決策失誤,將導致滿盤皆輸的敗局。
嬴琰不好對付,張巡更不是省油的燈,他們不能冒進。
「都累了,既然戰事以休,且歇歇吧。」夏夫人以長輩的身份,忽然開口道。
她溫溫柔柔的話音,打破了廳堂里壓抑的沉悶。
眾人看慕容廷還是一身的血污,紛紛點頭。
慕容廷也去了客房。
這一會兒的功夫,逼宮的結果也已經傳了回來。
大皇子率兵三萬,攻取皇城,試圖謀反,已經定了死罪。
太子原本打著是「救駕」的旗號,卻跟「嬴帝」發生了正面衝突,他的大將還揚言說嬴帝是假冒的。
嬴帝怒極,廢了太子封號,把他下了大牢,並把太子東宮的所有三品以上宮嬪宮人,都下了牢獄。
然而那個把嬴帝「囚禁」在東偏殿的四皇子——嬴容,卻給了個「護駕有功」的讚譽,追封了「忠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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