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一隻腳就要邁進大門,梁長樂的後衣領忽然被人提住。
有莫大的力道,猛地一拽,梁長樂頓時被提溜著,遠離了門口。
「放開——救命啊!」梁長樂大聲嚷嚷。
黑氣忽的一下把她籠罩,她的嘴像是被人捂住,掙扎著卻發不出聲音了。
黑氣把她拽回來以後,握住她的手猛地一拍,「女子就要聽話,不要忤逆。」
梁長樂只覺手心裡一軟,一陣黏糊……
完了!
她心裡大叫!
該死的黑氣,他把金蠶和母蠱都拍死了!
梁長樂當即都快哭了。
聽話?不要忤逆?
「聽你個鬼啊!?」
她掀開手掌,一陣鑽心的疼,視線都有點兒模糊。
定睛一看,花花綠綠的一片,還有些濃稠的液體在掌心流淌。
「這是……啥?」梁長樂自語。
她掌心躺著一隻被拍扁的「小蛇」,青面獠牙的頭都扁了,流出了黑色的……腦漿?
梁長樂在一堆花花綠綠的濃稠液體中,並沒有發現金蠶的痕跡。
琴靈安慰道:「金蠶跑了,它多精啊。」
梁長樂難以置信:「不是,蠱蟲是蠱啊,它無實體啊,因為我有琴靈,才能看見它的,它怎麼可能會被拍死呢?」
琴靈:「拍死它的不是你,是上古英魂,上古英魂是什麼?」
梁長樂:「是魂啊。」
所以,母蠱就被黑氣這麼一巴掌給拍死了?
「那我阿娘……」
梁長樂一個念頭剛剛浮起,還來不及摁下去。
就見夏瑾的宮苑裡衝出一個宮女來,「不好了,快傳太醫,快為夏夫人傳太醫啊!」
梁長樂:「……」
黑氣似乎並不太想叫別人看見他,他往樹叢里一閃身,眨眼不見了。
梁長樂盯著它消失的地方,看了片刻。
她攥著拳頭,抿著嘴,定定站著有那麼一會兒。
待她調整好呼吸,才從樹叢里鑽出來。
宮女已經跑遠了。
梁長樂邁步進了夏夫人的宮苑。
裡頭很嘈雜,宮人們進進出出。
正殿裡傳出嬤嬤們大呼小叫的聲音,「夏夫人醒醒,夫人您醒醒啊!」
梁長樂腳步異常沉重。
為何希望與絕望,僅僅就是一瞬間?
再邁步進院門之前,她還鬆了一口氣,以為阿娘馬上可以清醒了,擺脫控制了。
為何黑影一出現,就打破了她所有的盼望?
她站在正殿門口,門廊底下。
進出的宮人,不知是沒認出她,還是太過緊張忙亂,而顧不得。
她被宮人撞來撞去……卻一直抬不起腳跨進門。
她不敢看,不敢看裡頭等待著她的是什麼。
她的兩隻手捧在身前……她以為自己捧來的雖丑,卻也是最美的希望。
可現在,她捧著一堆花花綠綠黏黏糊糊的東西……這東西大概就叫絕望。
「阿娘,對不起……」
「我從梁國輾轉到夜國,又從夜國趕來……到底還是沒能救您。」
梁長樂心頭哀嘆。
琴靈:「進去吧,你是她在這裡唯一的親人,你能送她最後一程,就已經是最好的了。」
「否則,她一個人,客死他鄉,多淒涼?」
梁長樂嘆息,邁步進門。
寢殿的床在屏風裡頭,還沒越過屏風,梁長樂就嗅到一股子腥味兒。
腥得很,濃郁的芬芳,差點兒叫她當場去世。
她一直沒哭,愣是被這香味兒熏哭了。
「這是怎麼……」話未說完,梁長樂就頓住。
不用問了,答案就在眼前。
夏夫人還有氣兒,但她在大口大口的嘔吐,吐出花花綠綠的東西,與梁長樂手心裡的東西如出一轍。
她吐得太兇,有些濃稠的東西,幾乎是從鼻孔里竄出來的。
梁長樂:「……」
宮人們一個個臉色發白,看得出,他們是強忍著,才沒跟著一起吐。
梁長樂道:「把門窗全都打開,香爐里熏上清新的香,找幾個宮女打扇。無關之人,不要聚在屋裡。」
她終於明白,為何在殿門口,被人撞來撞去了。
那些人是急忙跑出去吐了。
未必是沒認出她,不打招呼,是怕吐在她面前。
「玉、玉珠姑娘,您也出去避避,太醫……太醫就快來了。」老嬤嬤說著,臉色愈發難看。
她終於忍不住,不待宮女攙扶,年邁的身體,卻是一個健步衝出去,「嘔……」
梁長樂不曉得,嬴帝看起來那麼體面的一個男人,為何要養如此噁心的蠱蟲?
養點優雅的不好嗎?
就比如她的金蠶,多漂亮。
琴靈:「不是宿主嫌棄金蠶又蠢又丑的時候了?」
梁長樂:「真香。」
她看看眼睛都不睜,卻嘔吐不止的夏瑾,再看看手裡壓扁的蠱蟲。
「確定沒用了嗎?或許,還能一試?」梁長樂說的遲疑。
這情形,真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琴靈:「餵她吃下去。」
梁長樂:「啥?」
她不敢想,要吐了。
琴靈倒是百無禁忌,「把母蠱餵她吃下去。如今用這樣的母蠱已經不可能誘惑子蠱出來了,只能激怒它。」
梁長樂:「吃下去就不會激怒它了嗎?」
琴靈:「說不定能讓它憤而殉情呢?」
梁長樂:「殉情是用在情侶之間,不是母子之間。」
琴靈:「蟲子不區分這個。」
梁長樂還是覺得這辦法不靠譜。
琴靈也不勉強她:「宿主有更好的辦法,大可一試,反正一會兒太醫就來了,弄吐一個是一個。」
梁長樂:「……」
她叫宮女倒了溫水過來。
她把自己手上的東西全都放進溫水裡,花花綠綠的東西,滑進水裡的樣子並不怎麼好看。
任憑是誰看了,也不會有食慾。
梁長樂扶起夏瑾。
幸而夏瑾沒睜眼,否則,她恐怕捏著鼻子也灌不進去。
不對,夏瑾可能也看不見。
反正幫梁長樂灌藥的宮女,就面無異色地幫梁長樂掰著夏夫人的嘴,將一碗溫水灌了進去。
宮女道:「玉珠姑娘您躲遠些,一開始夏夫人也喝了茶,都沒壓住吐,反而吐的更凶。」
皇帝身邊正紅的宮女,她們不敢得罪。
惟恐吐髒了她,他們全都要受罰。
可稀奇的是,夏夫人真就此止住了吐。
她面色也從慘白恢復的像個人了。
她仰面躺回榻上,像是睡熟的人,只是氣息比常人虛弱很多。
「清了吧。」梁長樂沒看地上那堆散發「香氣」的粘稠東西。
宮女們一個個蒙了厚厚的面紗,還被熏的直翻白眼。
兩刻之後,屋裡的味道總算正常了。
琴靈在梁長樂腦中大叫一聲:「快看,我感覺到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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