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少博面龐微紅,氣息有些喘,他像是生氣又像是害臊。
昨日那個冷清老成的少年人,似乎不見了,坐在馬車裡這個少年生機勃勃,處處透著年輕人的鮮活感來。
「誰惹你了?」梁長樂爬上馬車,交代外頭道,「去庭芳苑。」
既然已經帶梁少博出來了,她索性去見見師父吧。
梁少博嗓音上,她還沒什麼頭緒,去問問師父的意見。
不過,她也不慌,因為情緒上看,梁少博倒是好了不少。
梁少博別過臉,不看她,也不理她。
「我惹你了嗎?不是安排了先生帶你去女學裡四處轉轉?你又生的哪門子的氣?」梁長樂問。
梁少博唰的擺上紙筆,氣哼哼看她一眼,「什麼叫又生氣?我很愛生氣嗎?」
梁長樂端詳著他的字,細品著話里的意思。
這哪兒是心平氣和的探討啊?明明是在這兒挑事兒呢。
梁長樂不跟小孩子一般見識,她索性不理,轉過臉看窗外的景致。
梁少博更憋氣,啪的拍著案幾。
梁長樂轉回頭來,愕然看見好幾個香囊荷包。
看著花花綠綠、粉粉紅紅的配色,分明是女孩子的東西。
梁長樂倏而瞪大眼睛,「你去女學裡,究竟幹什麼去了?」
梁少博瞬間漲紅了臉,委屈得不行,他刷刷刷在紙上寫道:「我原本去女學轉轉看看,是想著,這樣的模式,將來能不能套用在梁國國都中!」
「他們都說阿姐,就是這間女學走出的佼佼者!倘若我梁國能再出幾個女將,女相,豈不威武?」
「可女學這些標榜要向阿姐學習的女孩子們,她們、她們在幹什麼?
「恬不知恥!心思都沒用在正途上!」
梁少博刷刷刷寫滿了一張紙,狂草的字,正無聲的訴說著他此時起伏不定的心。
他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待隔了筆,心緒似乎才平復了不少。
梁長樂看了看字,再看那些香囊荷包,就明白過來,「哈哈,原來是有小姑娘向你表白心意呀?你不喜歡,不理就是了,何必置氣呢?只需男孩子表白心意,就不許女孩子表白了嗎?夜國民風開放,這是好事。」
梁少博涼涼看她一眼,翻了個白眼。
梁長樂沒當回事兒,把桌上的香囊荷包全都掃進一隻匣子裡,扔在一旁。
「我弟弟竟有這樣大的魅力,叫小姑娘看上一眼,就忍不住春心萌動。」梁長樂繃不住樂,「她們都是出身極好的貴女,平生可能都沒遇上過什麼挫折,看見這世間好的東西,都覺得應該屬於自己,所以看見美好如你,也就忍不住想據為己有,你不理她們就是了。隨著年紀增長,她們會碰壁,會知道事事順遂,不過是父母把傷害都擋在了外頭。」
她說著垂下眼眸。
馬車裡一時寂寂無聲。
忽而她手上一暖。
梁長樂抬起眼眸,忽而瞧見,梁少博竟用手輕輕覆蓋住她的手。
她手背很涼,他掌心灼熱。
他目光堅定的看著她,一眨不眨。
梁長樂沒有讀心術,但此時,她卻從梁少博的眼睛裡,讀出了溫情暖意。
他的眸子,似乎在訴說,「阿姐別難過,你還有弟弟。我長大了,我可以保護自己,也可以護著你。」
梁長樂笑起來,「我要保護你啊,我的小弟弟。」
「哼!」梁少博鼻子裡噴出粗氣,鬆開她的手。
剛剛的溫情暖意,似乎是梁長樂的錯覺一般。
她摸了摸鼻子,她是不是說錯話了?
馬車到了庭芳苑。
梁長樂沒下車,一直到馬車停在師父住的那院兒外頭,她才叫車停下。
她帶著梁少博,徑直入了唐老的院子。
她已經打聽了,唐文柯和秦逸此時都不在這兒。
兩人似乎和夜國的那些權貴家的公子哥兒喝酒去了。
梁長樂不想遇見他們,唐文柯還好,她尤其不想叫弟弟遇見秦逸。
「師父,多日不來看望師父,您又作了什麼新曲子沒有?」梁長樂還在院中便打招呼。
唐老聽聞她的聲音,立時歡喜起身,親自迎了出來,「子念可來了,你再不來,為師就要去齊王府,登門拜訪你去了。」
梁少博站在一旁,安靜的看著師徒兩個說話敘舊。
他眼底乘著些笑意,和幾許溫暖。
他跟著姐姐出門,並非是好熱鬧。也不單單是想看看夜國的風土民情,看看有什麼只得他大梁學習的地方。
其實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想看看阿姐生活的地方。
他想見見阿姐所認識的人,想親自融入阿姐的生活圈子。
這樣,他仿佛就可以重新拾起他生命里,遺失阿姐的這麼幾年。
他不但在用眼睛看,他更是在用心看。
阿姐和他們的說話方式,他們對待阿姐的態度……小小的少年,安靜卻把一切都記在心裡。
「這是我另一個弟弟。」梁長樂沒有為他編造另一個身份,而是鄭重其事的把他介紹給唐老,「博兒,見過我師父。」
梁少博乖乖拱手,他對著外人,仍舊神色冷淡,拒人千里之外。
但他很聽話,姐姐說叫幹嘛就幹嘛。
「嗓子壞了,不能說話,但我彈琴看了,並沒有發現毛病。」梁長樂說。
唐老點點頭,「不急,你我合奏,我再看看。」
梁長樂心下感激,師父什麼都沒多問,沒有露出好奇和遲疑,自己提出需要,師父就立即傾囊相助。
梁長樂鄭重躬身施禮。
梁少博認真看著她,也看她的為人處世。
現在天氣已經熱了,但庭芳苑的水榭里很是涼快,有風,清淨,也沒有蚊蟲。
梁長樂和唐老練手彈琴。
她剛一起手,沒彈幾個音,唐老就詫異的看她一眼。
他眼底的驚異和光亮,簡直溢出眼眶,「我徒兒真是天才!天才啊!我是天才的師父!」
梁長樂失笑,師父,您老這麼大年紀了,就不能成熟穩重一點兒嗎?
兩人一曲奏畢。
梁少博安安靜靜坐在一旁,他覺得很舒適,這兩人的琴音和他曾經聽過的任何琴曲都不一樣。
因為琴音中有溫煦的力量,他仿佛感覺到滋養,從耳朵里,順著血脈,滋養全身。
梁長樂還沒聽到唐老說什麼,先聽到亭子外的鳥雀叫喳喳道:「回來啦,回來啦!那兩個男子往這兒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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