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會兒吧,有什麼事再喊人,今夜大部分的僕婢都不睡,」燕王起身說,「皇后派了兩個太醫,就在府上,隨時待命。」
燕王妃這才緩緩轉過頭來看著他,又看看屋裡眾人。
「佳榮去休息吧……」燕王妃說。
「姨母,我不累,不讓我守在您身邊,我才不安呢。」楊佳榮道。
昔日裡燕王妃對她很熱切,可現在燕王妃對她冷冷淡淡的態度叫她心慌。
表哥就在一旁站著,姨母卻叫她回去……楊佳榮更是不願。
她在燕王府也住了好長時間了,能見到表哥的機會屈指可數。
姨母病了,正是她表孝心的機會。
燕王妃卻當真不想叫她留下來,對一旁的丫鬟吩咐,「領表小姐去廂房裡休息,都在這兒杵著,我頭疼。」
楊佳榮心裡著急,但王妃都這麼說了,她再不走可就不好看了。
楊佳榮心裡著急,「姨母,您別把我當表小姐,就當女兒,叫我侍疾您榻邊吧?」
「母親頭疼,需要休息,表妹別為難母親。」慕容景安神色淡然,甚至可以說是冷漠。
楊佳榮頓時委屈不已。
若說他待人一向如此,今日在芙蓉園裡的時候,他對顧子念的態度可不是這樣。
他眼睛裡明晃晃是為顧子念擔憂著急!
「她真是交了好運!竟叫她救活了姨母!」楊佳榮恨恨的想。
正房裡的僕婢也都退了出去。
「你有什麼話想說?」燕王看著王妃。
夫妻兩人,平日裡沒什麼交流,但相處的日子久了,默契還在。
燕王妃先是送走楊佳榮,又屏退下人,分明是有話要對這父子倆說。
「我看見了……」燕王妃臉色恍惚,似是分不清,那究竟是一場噩夢,還是真的?
她一個人想了整整一日,從白天想到如今深夜。
她還是想不透徹,並且越想越害怕。
她平日裡,喜歡拉著楊佳榮說長道短,覺得這個外甥女和自己貼心。
可今日的事兒,她卻一個字也不願對楊佳榮提及。
「你看見什麼了?」燕王見她起了頭兒,卻不往下說,不由催道。
「我看見太醫們說,我死了,沒救了。我看見丫鬟們哭著跪求皇后娘娘救我,我看見……」她深吸了一口氣。
似乎這些都不是叫她緊張的原因,而後面她要說的,才是真正叫她驚懼緊張的根本。
燕王父子兩個交換了視線。
慕容景安走上前來。
燕王爺難得溫柔繾綣的在床邊坐下,輕輕拉著她的手。
「你怕什麼,只管說,不管是真的,還是夢境,都有我們在這兒呢。」
男人這樣的話,似乎特別能給那個依靠他的女人帶來安慰。
燕王妃的眼眶瞬間濕潤,「我看見她們奚落嘲諷,我看見她們都說我死了……我看見別人都站在一旁袖手旁觀,只有那個女孩子,顧家的女孩子,她趴在我身上,又是按又是吹氣……」
慕容景安瞪大了眼睛,「不能夠,母親那個時候是昏厥的,怎麼能『看見』呢?」
「我是看見了呀!」燕王妃堅持說,「你們的話我都能聽見,表情我也能看見,甚至比以前任何時候看得都清楚。
我看見她是兩個人,另一個與她長得不太一樣,比她更沉穩,更有氣質,像個高高在上的公主,她會發光,光芒萬丈……」
燕王妃的神態有些癲狂。
慕容景安吸了口冷氣,看了眼父王。
燕王輕輕對他搖頭,叫他別出聲。
燕王自己則拍了拍王妃的手,「你說顧子念?沒錯,是她救了你。」
「她不是凡人,我看其他人都不會發光,她說不定是仙女下凡,落在她身上!要不她怎麼有兩張臉呢?」
燕王妃越說越玄乎。
燕王的表情卻越發的輕鬆,語氣簡直是哄孩子,「她救了你嘛,太醫都說不行了,只有她不肯定放棄,你自然覺得她好,說她是仙女也不為過。」
「你……你不相信我?」燕王妃激動起來,抓住他的手,「我把其他人支開,就是想告訴你們這些!萬不要得罪她,她真的能活死人,要不,她怎麼能治瘟疫呢?她怎麼能救人呢?」
燕王連連點頭,「好好好,不得罪她。」
世子低頭,輕咳一聲。
他們家,故意惹顧子念的,似乎只有他母親吧?
「你與她關係是不錯的吧?我看退婚之事,並沒有影響你們的關係?」燕王妃側臉看著世子,「要不你與她說說,看當初的婚約……」
「母親!」世子臉色瞬間難看。
燕王妃看著他,「怎麼?你不喜歡他?」
世子更著急,「不是……兒的事情,母親就別那麼操勞了!」
燕王妃委屈看他,「我是你母親,你的事情我不管誰管?你是怨我了?怨我上次把你的婚事給退了?我只是怕她得了一點名聲,在你面前翹尾巴!」
世子表情有些無奈,更有些不耐煩。
燕王拍拍她身上的錦被,「好了,景安大了,又得太子器重,他有打算的。」
燕王妃不依,雖虛弱卻又強勢起來,「他有什麼打算?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這個做爹的不靠譜,還不叫我這做娘的操心?誰為他的終身大事打算?」
燕王的臉色也變得又冷又難看。
這個女人……還是昏迷的時候比較順眼!他恨恨的想。
燕王妃兀自說:「她原先不是這樣的,又怯懦又卑微,尚不得台面。連說話都不敢大聲,她怎麼可能有今日的耀眼輝煌?
如今看來,是換了芯兒了,她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她了。她要是恨我,氣我……要不我給她賠禮道歉?」
慕容景安太陽穴猛跳,腦仁兒也跟著疼,他勉強耐住性子,「母親,子念不是狹隘之人。倘若她還記恨您,今日就不會冒那樣大的風險救您。您說呢?」
燕王妃點點頭。
「有些事情不能操之過急,否則要適得其反。」世子又說。
燕王妃嗯了一聲。
他看燕王妃已經沒有大礙,且他夜裡要在東宮當值,調派兵力護衛東宮。
他便先行離開燕王府。
燕王在他走了以後,語重心長的對王妃說:「重提婚約的事情,可以不急。但道歉與道謝,還是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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