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必往自己身上攬責任,孩子大了,他有自己的主見。他選擇這樣的路,就要承擔後果,沒有人逼他……」
「有……」嚴母卻是四下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一定有人逼他。我不是為他開脫,半年以前,他往家裡寫了一封信……」
梁長樂忽而輕咳一聲,往周圍看了一眼,「有毯子嗎?披風也成,這裡有風,老人家身上都是水,易著了風寒。」
丁零拿來兩條毯子,她扶起嚴母把毯子裹在她身上。
林恩姝立即把梁長樂也裹上,「還說別人呢,你自己就不怕著涼?」
林恩姝表情不善,湊近梁長樂說,「有些婦人看起來沒讀過書,字也不識,但苦肉計演得很好,念念千萬要小心。」
梁長樂輕笑,目光仍舊掃過人群,「我知道,顧子念柔弱善良,而我不過是繼承她的皮囊而已。」
昔日的長樂公主,可不是什麼善茬。
林恩姝應該最明白的。
她看了看梁長樂的臉,輕嘆一聲,「只盼如你說的。」
梁長樂卻眸子一眯,狠掐了林恩姝一下。
若是旁人,早驚叫起來。
林恩姝卻與她有默契,當即明白,是有要緊的事,念念卻不好當眾提醒她。
「阿嚏——」梁長樂打了個噴嚏。
林恩姝立刻拿毯子抱緊她,貼上她的耳朵,「你說,我聽著。人群里有情況嗎?」
看吧,這就是長時間培養出來的默契,她根本不用說太多,一個眼神一個動作,林恩姝就能明白她。
梁長樂正要開口,不防備一個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來,彎身將她橫抱起來。
「你放開……」梁長樂重心呼得一飄,人已經在慕容廷懷裡。
他沉著臉,似乎非常介意她著涼。
「為個罪人之母,搭上自己的健康,蠢的可以。」慕容廷不悅說,「醫者不自醫沒聽說過嗎?你的琴音能治別人,未必能治自己!」
慕容廷大步往她的馬車那兒去。
梁長樂急的渾身冒汗,她非但不冷,還熱的想打人。
林恩姝要跟上來,卻被陳岱擋住。
眼看慕容廷就要把她塞上馬車,她卻還有重要的事情,沒有交代出去。
梁長樂將心一橫,忽然伸手抱住慕容廷的脖子。
慕容廷渾身一僵,熱血躥上腦門兒,耳根微微發紅……這是高興的。
「人群里有個人,堂審嚴旭東的時候,我就見了。當時便覺的他不對勁兒,既不憤慨,也不是看熱鬧的表情,反而有幾分凝重……
嚴旭東背下所有罪名,他還笑了,然後消失在人群里。
今日他又出現在這裡,我覺得不是巧合……我並沒有證據,所以想叫木木去跟著他……」
她說話間,勾著慕容廷的脖子,趴伏在他耳畔,好像是女孩子害羞,不敢面對眾人。
慕容廷的臉色也微微有些不自然。
他倒不怕別人看,也不是被她話里的意思驚著。
而是她說話時,有氣息吹著他耳廓耳垂,他耳朵很癢,繼而整個人都是癢得,心裡更是貓爪子撓著一般。
「人在哪兒呢?」
梁長樂快速的在人群里瞟了一眼,那種含羞帶怯,怕人說閒話的樣子,表現的淋漓盡致。
但她開口,聲音卻是清冷至極,「王爺左後方,南偏西方向,穿靛藍直綴,腰束灰青帶子,腰上掛一隻墨綠玉佩,同色穗子,手中握著一柄楠竹摺扇。」
她描述的簡練又清楚,像是做慣了這種事,不是頭一次抓不住重點胡亂描述一番。
慕容廷驚艷的看她一眼,抱著她跳上馬車。
梁長樂身子一扭,從他懷裡出來。
慕容廷懷中一空,神色也難掩的有一抹失落,他敲敲窗戶,低聲對元九叮囑一番。
元九應聲離開。
「看來你說,要從嚴母身上找線索,不是虛言。」慕容廷道。
梁長樂道,「當然不是,而且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在給自己積德呢。」
慕容廷差點兒被她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要說積德,本王殺戮眾多,倒是更該積德。」
梁長樂看他一眼,深深點頭,「王爺有覺悟,甚好。」
「你若收了一個殺戮重的人,叫他從此隨你行善,豈不積了世間大德?還有什麼積德,比這更大的?」慕容廷看她。
車廂里的溫度上升。
梁長樂聞言,竟蹙起眉頭,認真的考慮著。
這不是慕容廷一次兩次,說這話題,但此次又和以前不同。
以前他總說,「我娶你。」
但這次他說,「你收了我。」
一樣的結果,但主動權完全不一樣。
「世間還有一大善,王爺若願意和我一起完成,我也許可以考慮看看。」梁長樂緩緩說道。
慕容廷輕笑,「好啊,什麼大善?」
梁長樂輕聲說:「撥亂反正。」
「反與正,黑與白,乃是由天定。若有當權者糊弄,掩蓋真相,如此才需要撥正,你所圖的果然不小。」慕容廷說道。
梁長樂點點頭,「所以我不甘心只做一個內宅婦人,只見頭頂上的四方天。」
慕容廷笑著點頭,「那你要撥亂的反正在哪裡?」
「梁國葉從容的事情,或許可以找個機會跟他說一說。」梁長樂暗想。
她裹緊了身上的毯子,將目光偏向一邊,「日後再說吧。」
慕容廷跟她來到她為林恩姝新置辦的宅子。
宅子這裡當初為了蘇夢瑤大婚,布置的紅綢彩花都還沒撤。
慕容廷信步走在抄手遊廊里,看著院中熱熱鬧鬧的景致。
他嘴角一直噙著笑,若有所思的。
梁長樂狐疑看他,「王爺在笑什麼?」
慕容廷剛剛在想,她嫁給自己時,庭院裡又該是何等熱鬧非凡呢?
但這話可不能說,她隨時都要翻臉。
「在想嚴旭東的母親,會跟你說什麼。」慕容廷扯道。
嚴旭東的母親,王氏也被帶回了這處宅子裡。
丁零帶著王氏換了衣裳,又烘乾了頭髮,這才來見梁長樂。
「半年以前,我兒忽然來了封家書,說了好些感謝我養育之恩的話。
還叮囑我照顧好自己……過了一個多月,又托人給我帶回來好些衣裳、東西,裡頭還藏了一包銀子……」
王氏擔憂的說,「我一開始沒往這上頭想……如今想想,是我沒教好他,若眼睜睜的看著他走在我前頭,我的心裡比死了還難受……」
王氏說著又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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