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聖人的孤獨

  「我自然不會騙你,只是那位大人行蹤不定,恐怕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找到的。」

  金拓說完,焱旭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黑了一度,眼中血色再度湧起,他當即又道:「我一定會幫你聯繫那位大人的!而且我想你身邊那位姑娘,應該也不希望你為她入魔吧?」

  焱旭聞言,周身魔氣果然淡下去幾分。

  顏汐她那麼善良,如果看見自己便成了一個嗜血殺人怪物,一定會很失望的吧。

  他不想讓她失望。

  於是焱旭的理智終於占了上風,並在金拓的幫助下,壓制住了魔氣。

  之後,他走遍了大陸各個角落,一邊尋找焱旭口中的那位「大人」,可始終沒找到那個人的蹤跡。

  他甚至開始懷疑這不過是金拓欺騙他的一個幌子,失望之下,他甚至開始修煉禁術,欲將自己的壽命渡給顏汐。

  可是沒有靈魂的少女,即便身體只是像睡著了一樣,人也再不會醒過來了。

  時間一晃,千年過去了。

  顏汐還沒有醒過來,就在焱旭絕望之際,終於有一個男人找到了他。

  他一襲白衣,周身散發著強大的力量,仿若神明。

  焱旭雖然沒有見過他,也不知道他是誰,但直覺告訴他:他就是他要找的人。

  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向來高傲自負的赤焰火麒麟,第一次向人低下了他尊貴的頭顱:「求你,救她。」

  男人似笑非笑:「可以,但是你又能給我什麼呢?」

  男人出現的一瞬間,顏九卿便被他吸引了目光。

  她向他望去,可是不管她怎麼努力,都無法看清對方的面容,仿佛被人刻意遮擋了一般,就連他的聲音都模糊得讓人無法記住。

  可是,他又給她一種無比熟悉的感覺。

  「小幽,為什麼我看不清他的相貌?是這段記憶出現問題了嗎?」顏九卿望向了指尖跳動的幽藍冥火。

  一道神識傳入了她的腦海,帶著些許的委屈:【我也看不清。】

  騰蛇聞言,走過來道:「應該是對方實力太強大了,所以影響到了這片世界的法則。」

  顏九卿再次沉默地望向男人的臉,他究竟是誰?

  ............

  此時,焱旭的回答響起:「我的,一切。」

  「我願意用我的一切,換她一次重生的機會,哪怕是要我的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這話的分量是相當地重了,可男人卻搖了搖頭,道:「我不要你的性命,我只要你的一段記憶,保留萬年,等待有緣人的到來。」

  「好。」焱旭爽快應下。

  他按照男人的指點,來到了碧落海的最深處——一個黑色的漩渦前,傳聞這是碧落誕生的源頭。

  他在此布下了「九轉寒魄陣」,用以聚集顏汐的魂魄。

  他找來了一張萬年寒玉床,將顏汐的身體放置在上面。

  她的床頭是一盞魂燈,每當月華穿透浩瀚無盡的海面,灑落在寒玉床上的時候,床頭的魂燈便會多一縷光亮。

  那是從浩瀚大海中收攏來的,一縷靈魂碎片。

  等到魂燈徹底被集滿的時候,沉睡的少女就會再次甦醒過來。

  海底暗無天日,到處都是狂暴的水元素之力,而赤焰火麒麟又是天生純陽之體,與水元素天生相剋。

  無時無刻涌動著的暗流,時不時刮過焱旭的身體,留下累累的傷痕。

  可他依舊固執地守在顏汐的床頭,看著少女沉靜的側顏,等待著她醒來的那一天。

  這一守,就是五千年。

  床頭的魂燈還不未積攢到一半,焱旭便感受到自己壽限將至。

  當年碧落海上那一戰,他懷著必死的決心,燃燒自己的生命之火,降下漫天雷霆。

  這些年又不斷與魔氣抗爭,身體早已是強弩之末。

  於是在臨死前,他找到了金拓,兌現自己當年的諾言,讓金拓將自己的記憶找個地方封存下來。

  此時,持續萬年之久的神魔之戰已經落下帷幕,最終以人族的慘勝告終。

  金拓在這一戰中力抗魔族,成為人族的至高強者,成了世人敬仰的一代劍聖。

  年少時的夢想終究都實現了,可他如今已不再年少。

  看著昔日的戰友一個個倒在戰場上,他也漸漸不再笑了,成了一個臉上寫滿故事的中年人。

  彼時的金拓正在清掃人族戰場,可在聽聞焱旭的一番請求後,沉穩多年不苟言笑的劍聖,終於再次破了防。

  「我真是欠了你的了!這世上怎麼會有你這麼不要臉的人?」

  他怒吼道:「你入魔的時候是我救你,你要復活老婆的時候是我幫你,你現在要死了,還要老子幫你收屍!」

  他身後的一眾年輕的人族弟子們,第一次看見自家向來穩重的老祖如此模樣,驚掉了一地下巴。

  可他們也分明看見了,他眼角滑落的一滴淚水。

  如果要問金拓這一生輝煌,最大的遺憾是什麼呢?

  那大概就是孤獨了。

  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曾經的戰友一個個地在神魔戰場上倒下,屍骨無存,可他卻無能為力,只能在他們死後,建了一座劍冢,將他們的武器一一封存起來。

  可如今,連他的對手都要離他而去了。

  焱旭當年誤入魔淵,被魔族種下本源魔氣。

  為了避免他死後魔氣逸散,影響人間界,金拓為他造了一座宮殿,將它死後的身體封印在其中,為其名為——星炎。

  後有修士聽聞其中埋葬了一頭麒麟,竟前往盜墓,想將他死後的身軀作為材料煉器。

  畢竟麒麟作為天生神獸,渾身上下都是寶。

  金拓一怒之下,觸發了其中機關,將那些人殺死其中。

  最後,為了避免焱旭的身體遭到損毀,魔氣泄露世間,他將星炎宮納入了自己的紫府。

  紫府,仙之居處也。

  修士修為至聖人境界,乘天地之氣運者,可在體內開一方天地,容世間萬物,此空間被稱為紫府。

  後來,魔族欲衝破封印,再次捲土重來。

  年逾萬歲的金拓不得不再次挺身而出,孤身前往人魔邊界,鎮壓魔族。

  這一去,又是數萬年。

  而陪著他的,除了年少時陪他一起壯志凌雲的那把寶劍之外,就只剩下已經死去的「焱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