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5章 唐楚君的豐功偉績

  還別說,唐楚君真這麼想。時成軒在後宅折騰大半輩子,到最後替她做了嫁衣。

  她觀邱氏幾人作派,從細節推人品。若是幾人大手大腳選了正房,說明人有野心且虛榮。

  倒不是說人家就不配享樂。說白了,就是先有生存,再有生活,得等站穩了腳跟,存夠了銀子,才能享樂。

  要知正房一間的價,頂四間下人房的價。

  在生活沒著落的情形下,若是還不知節儉,只知享受,不懂收斂鋒芒,大概率是要千方百計朝兒女伸手的。

  朝兒女伸手習慣了,那還能好好做工嗎?

  且朝兒女伸手,實際就是朝建安侯府伸手。這樣的人,很可能會為了利益出賣主家。

  唐楚君見幾人都選了下人房,心裡便多了幾分好感。

  她叮囑兒媳婦,「若是她們不會,找人多教教,多帶帶,只要肯學肯干,就不是事兒。」

  魏采菱應下,衷心的,「母親,若是主母都像您這般大度,這世間就沒什麼紛爭了。」

  唐楚君聞言,淡淡道,「無非是因著你不在意那個人,便難以對他後宅的女子生出厭惡之心。你不妨代入一下,若是起兒後宅的女子,你……」

  魏采菱臉上浮起一絲羞赧,「母親,夫君說他往後不納妾。您覺得可信嗎?」

  唐楚君笑,「這話倒該我來問你,你信嗎?」

  魏采菱是個通透的,臉羞得嫣紅,「我信。起碼我信他現在說這話時,心裡真是這麼想的,不會誆我。至於往後……日子還長,得走著看,是麼,母親?」

  唐楚君心疼地理了理兒媳婦耳邊的垂髮,「雖然我是起兒的母親,但也當你是女兒看待的。你倆的日子過得好,我才開心。」

  她頓了一下,正色道,「我也不敢跟你打包票,說我兒子肯定如何如何。可有一點,我得叮囑你,就是把每一天都過好,開心些,別委屈自己。夏兒往常總和我說,寧可委屈別人,也不能委屈自己。我覺得這話好,所以我現在是一點都不委屈自己。」

  魏采菱聽得差點掉下淚來。這樣的話,自己的母親說說就罷了,但婆婆也叫她別委屈自己,那就不同了。

  她低聲道,「母親,您真好。您放心,我會好好對夫君的。」

  二人又說了許多婆媳間的體己話,竟有些戀戀不捨。告別話都說了三四五六次,愣沒告別掉。

  馬車停在侯府門口,她們就那麼坐在馬車裡聊得熱火朝天。尤其兩人說到時安夏的昏迷狀況,不由得都犯了愁。

  愁歸愁,二人互相打氣,互相安慰,直到時雲起抱了一摞竹簡和書冊出來,放進唐楚君的馬車裡,她們才停下來。

  時雲起叮囑唐楚君,「母親,這些東西您交給妹夫。」

  唐楚君不解,「這些是什麼書?」

  時雲起小心翼翼把書放好,才抬起頭答道,「都是一些關於人昏迷後甦醒的史書記載,裡面全是真事。我是想,妹夫看了才會覺得有希望。」

  唐楚君心道,你妹夫比誰都相信你妹妹能醒過來,整天有勁兒得很呢,哪裡需要看這些?

  但這是兒子一片心意,她可不能潑冷水,「起兒你想得真周到,你妹夫要是看了這些,估計就有信心了。」

  時雲起收羅這些記載費了不少功夫,得了母親表場也覺得自己幹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非常高興地帶著魏采菱進了侯府。

  唐楚君這頭回去後,就到時安夏的床邊表功去了,「夏兒夏兒啊,你快醒醒……」

  後頭有半個時辰訴說她的豐功偉績,從邱氏等人來見她說起,重點突出自己鬥智鬥勇,如何層層遞進拿捏人心,如何讓人心服口服。

  也不怪她急著表功,主要是以前無論是裝神弄鬼嚇唬朱氏,還是長篇大論怒懟親爹,那都是時安夏提前寫了稿子設好場景讓她背,練習了多遍才有了一絲絲效果。

  這一次,從頭到尾,可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完成的,那還不值得驕傲一下嗎?

  可她女兒時安夏安安靜靜躺在那裡,也不能說完全不動,偶爾會皺眉,會抿嘴,可就是不醒。

  唐楚君親自為女兒細緻擦了身才離開,離開的時候還特意看了幾眼女婿。

  但覺她女婿眉眼間浮著深深的憂愁,正在翻閱時雲起找來的那些真人奇事記載。

  唐楚君心裡升起一絲愧疚,「鳶兒,你早點歇著。」

  「母親慢走。」岑鳶恭敬送別,才回了屋,默默躺到了時安夏身邊,

  他習慣地拉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感受她的溫度,也讓她感受他的心跳。

  岑鳶可以確定,不是他握著她的手,而是她握著他的手。

  黑暗中,他忍不住唇角勾起一絲淡淡的笑容,另一隻手蓋上她的手背。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她輕輕喚一聲,「青羽。」

  那一聲在夜深人靜時尤其清晰。

  岑鳶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撐起半個身子問,「寶兒,你醒了嗎?你是不是醒了?」

  靜夜,還是靜夜,再無人應答。

  唯床邊趴著睡覺的夜寶兒支棱起耳朵,聽到動靜,身子立時抬起,爪子扒拉著床沿,發出「嗚嗚」的聲音。

  岑鳶想下床點個燭燈,卻被小姑娘的手拽得緊緊的,脫身不得。

  他便放棄了,重新躺到她的身邊。

  這樣的情形時有發生,今日並不是第一次。

  時安夏沒醒,只是囈語。

  有時喚「青羽」,有時喚「夫君」,聲音平和,輕輕的,如羽毛勾撓著他的心。

  岑鳶心緒再次歸於平靜。至少,他們都在對方身邊。

  他相信,她總會醒。

  忽然想起件事,在暗夜中說起。

  「有一次我被人追殺……」

  那是上一世,岑鳶身後有追兵,又身中數刀,滿身是血,跌跌撞撞跑進雜技團的後巷。

  他看到時安夏的時候,視線都已經模糊了。

  他當時既沒向她求救,也沒跟她說後面有人在追殺他。因為那時,他已經陷入絕境,覺得不可能跑得掉了。

  可她僅憑密集的腳步聲,就判斷出危險,沉著冷靜地喊了北茴來。

  兩個半大小姑娘把他這麼大個人,塞進一隻破皮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