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不是他的小姑娘下的藥

  創傷後應激障礙。

  這是一種因經歷或目睹了極度恐怖或生命受到威脅的事件後,所延遲出現和長期持續的精神障礙。

  它會讓患者在回想起那些恐怖經歷時,感到恐懼和焦慮,甚至會在日常生活中突然觸發這種恐懼反應。

  比如聽到類似的聲響,或是看到相似的場景,就會立刻心跳加速、出汗、或者無法控制地顫抖或尖叫。

  而岑鳶自己,就是一聽到明德帝說看到了誰下的毒,立刻就出現了曾經身體經歷過的骨骼盡碎、筋脈寸斷時的疼痛反應。

  那絕對不是自己的想像,而是實打實感受到的疼痛。

  岑鳶見太醫一臉困惑,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只能換個方式解釋,「典籍里,可能叫『驚悸』、『怔忡』之症。具體我也不太清楚。」

  太醫聞言,眉頭緊鎖,「若是「『怔忡』之症,那很麻煩。此症非藥物所能輕易治癒。這是因情志內傷,心神不寧所致。心病還需心藥醫,駙馬若能解開心結,許是能自愈。」

  說完,他便吩咐手下去取一些安神定志的藥材,「藥物作用雖有限,但聊勝於無。」

  岑鳶道過謝,太醫便退下了。

  他其實已經很好地調整了自己,除了肌肉還隱隱酸疼,心跳依然很快,別的都還好,沒有剛才那種瞬間感覺骨頭被擠壓的劇烈疼痛感。

  此時黑夜的幕布已徹底落下。

  朝陽殿擺了膳,各人都心不在焉吃了幾口。

  末了,岑鳶對時安夏道,「夏夏,你帶母親先回府,我跟父皇還有事談。」

  時安夏看了看岑鳶,又看了看明德帝,「有什麼是我不能聽的嗎?」

  其實有些男人之間的事情,她不會插言。可今日之事不同,她隱約覺得和自己有關。

  並且像岑鳶這樣比常人更健康的體魄,竟然出現痛苦到暈倒的狀況。那麼作為妻子,她不能不問,也不能不管。

  唐楚君看了看幾人,也蒙蒙問了一句,「有什麼是我不能聽的嗎?」

  她就是單純想聽聽出了什麼事,可另外三人竟是齊齊回了她一句,「你不能聽。」

  唐楚君瞪大了美眸,下一刻,她便道,「好吧。」

  反正她也幫不上什麼忙,不聽就不聽唄。

  女兒女婿不讓聽,那肯定是為她好。可明德帝為什麼也不讓她聽?

  她朝著明德帝看過去,便想起這人小時候背過她,頭幾天又背過她,不由得臉一紅,忙移開視線,乖乖垂了眉眼,「你們去議事吧,我在偏殿等著,不急。」

  唐楚君默認了女兒可以參與議事。她的夏兒那麼聰明,就算明德帝也不一定比得上呢。

  可這時岑鳶卻道,「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咱們先回家吧。」

  他想起時安夏還中過祝由術,若是今日的話題引起了不可控的後果,他會恨死自己。

  時安夏沉默半晌,抬頭問,「夫君,你現在真的好了嗎?」

  岑鳶點點頭。

  時安夏又問,「我先回家,你兩個時辰回得來嗎?」

  她想清楚了。今日岑鳶就算跟她先回家,回頭還得和明德帝暗裡進行什麼。

  而他們都想背著她,恐怕是擔心她中的祝由術會引發醒不來的後果。

  如果是因為擔心這個,很顯然,就跟上一世岑鳶的經歷有關。

  時安夏對這個問題,自己也偶爾深思過。但她不敢想得太深,也不敢問岑鳶。

  這在她和岑鳶之間,就是個禁忌。

  那日在報國寺,明德帝跟寂元大師說過,他在夢裡看到了死後的一些事。想來,便是關於他和她的禁忌。

  反正已經這樣了,順其自然吧。時安夏帶著母親和北茴出了宮。

  馬車裡,唐楚君沒忍住問,「夏兒,他們背著你說事,你不生氣?」

  她雖然不知是什麼事,但隱約覺得事兒不小,且跟岑鳶今天的暈倒有關,還跟夏兒平日的暈倒有關,這裡面怎的還牽扯了明德帝?

  上邪!這得是多大的事兒啊!

  時安夏卻坦然,搖搖頭,「人大抵都有個『我為你好才不跟你說』的心理,我想他們總不會害我。其實我也有很多事,能不說就不說了,也是為旁人好。」

  唐楚君贊,「我女兒活得真通透!我是自己笨,覺得幫不上忙,能少一事便少一事。但凡我有你那個能力,我覺得……」她靠近女兒的耳朵,「給我一塊封地,我也敢管!」

  時安夏瞧著母親那張美艷年輕的臉,不由漫出一絲笑意。

  封地算什麼?你母儀天下得了!

  御書房內,齊公公點燃一支安神香才退出去。

  裊裊的煙霧中,明德帝不敢看岑鳶的眼睛,好似做錯事,低垂著頭。

  岑鳶的臉還蒼白著,但這個話題已經擺桌上了,若是不繼續,他根本沒法過下去。

  明德帝又何嘗不是,從他假死知道真相時,數次都想開口,甚至在報國寺里,他就想把真相告訴他。

  可,又怎麼說得出口?

  眼前的男子,上一世幾乎將整個生命都獻給了北翼啊。

  岑鳶透過沉沉霧氣,單刀直入問,「那封信……其實不是夏夏寫的,對吧?」

  問出這個問題,仍舊心如刀絞。因為,信,肯定是時安夏寫的。

  他不可能看錯。

  正因為一眼就認出她的字,以及她習慣用的櫻花記號在信角,所以岑鳶才並不防備。

  捧著那些如珠如寶的思念,他曾心花怒放。他以為,很快就能正大光明迎她為後。

  他是真真切切要跟她過日子的!

  岑鳶將頭低垂了下去。他以為這一世娶到了時安夏,便能平復好上一世的委屈和心痛。

  可此刻,依然那麼悲傷。

  他的淚,蓄了滿眶。

  明德帝狠狠閉了一下眼睛,沉沉出聲,「信是夏兒寫的沒錯,但信被別人截了,下了『百氣裂骨散』。」

  多麼難堪!

  岑鳶聽到「百氣裂骨散」幾個字,整個身體又痙攣了一下,但同時心裡卻生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喜悅。

  因為明德帝說,信被人截了。

  所以不是他的小姑娘給他下的藥!不是他的小姑娘下的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