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生不同衾死同穴

  李貴妃進行殉葬禮的時候,時安夏也在現場。

  當她聽到「生不同衾死同穴」這話時,還有些納悶。她想著,許是李貴妃悲傷過度,誤用了這話。

  一個貴妃,怎麼可能與皇帝「生不同衾」。那分明是蓋過一床被子的啊!

  又或許,那只是打了一個比方。她當時沒在意,但現在想來,卻是大有深意。

  明德帝死時曾特別交待過,他死後無需任何嬪妃陪葬或守靈。

  他的後宮嬪妃結局有三種。一是跟著皇子去封地;二是自請與青燈古佛為伴;三是位份不高的嬪妃可以請准出宮生活。

  晉王上位成為榮光帝後,便暴露了本性。他掃除異己,暗殺皇兄皇弟,甚至還挑了明德帝後宮的嬪妃侍寢。

  要不是李貴妃自請陪葬,了結一生,以她的才情美貌,恐也逃不出榮光帝那廝的魔爪。

  但讓時安夏真正想起李貴妃的原因還不是她自請殉葬,而是多年後祝凌修被人從地宮裡解救出來,與嬋玉公主的對質。

  這也是為何她能知道祝凌修被藏在地宮的原因。那地宮是宮裡有宮,修得極為複雜,西影衛幾次出入也沒在地宮裡找到什麼有用線索。

  但地宮的情況,時安夏是知道的。是以她在去公主府前交給了岑鳶一張地圖。

  那張地圖就是地宮的全貌圖。

  前世祝凌修被救出來後,也如這世一般,大罵嬋玉公主是「淫婦毒婦」。

  嬋玉公主便笑著說,「你以為你護著的心上人是個什麼好東西?要不是她,我能想得出金蟬脫殼這一招,把你藏了幾十年?」

  祝凌修是聽到這句話,活活被氣死的。

  時安夏那時候還專門找人來問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但最終因言辭模糊不可考就算了。

  這前後一聯繫,如果李貴妃是祝凌修的心上人,而祝凌修被皇太后強制配給了嬋玉公主。

  以嬋玉公主的性格,很難不想法子毀了祝凌修所謂的心上人。

  那麼,祝凌修唯一能求得庇佑的人,就是明德帝。

  明德帝沒能救下好友,沒能救下長姐一家,如今有一個機會可以庇佑好友的心上人不受嬋玉公主的毒害,那他自然會不遺餘力辦成。

  所以,那句「生不同衾死同穴」就能很好的解釋了。

  這位李貴妃要麼是本來喜歡明德帝,要麼是進宮以後被皇權富貴迷了眼,便是嫌祝凌修活著礙眼。

  因為祝凌修一天不死,她就一天都是「故人之妻」,明德帝是不會碰她的。

  只有祝凌修死了,她才有機會真正成為明德帝的女人。

  也不知這些年,明德帝到底有沒有守住?

  不,肯定是守住了!否則何來「生不同衾」的怨念。理出這一條,時安夏對明德帝好感倍增。

  這個皇帝是真好啊!長得英偉不凡,還重情重義,是真正心有丘壑,目存山河之人!

  這樣的人,被人愛慕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這一刻,時安夏忽然無比肯定:李貴妃從頭到尾只喜歡明德帝一個人。

  最起碼,明德帝死後,她堅持「死同穴」……這一梳理,嘖,就有點讓人膈應。

  明德帝的棺材板要蓋不住了。時安夏此刻無比同情那一世的帝王。

  至於祝凌修,也許只是李貴妃接近明德帝的一個踏板。

  這個結論,在岑鳶次日收到的消息中得到了證實:李貴妃原名李清慧,竟然是祝凌修的表妹。

  今生祝凌修提前從地宮出來了,明德帝還處死了嬋玉公主。

  那麼接下來,想必明德帝就應該讓李貴妃「死遁」,以另一個身份重新回到祝凌修的身邊才對。

  不知為什麼,一想到「死遁」這個詞,時安夏就心悸,喘不上氣,還咳個不停。

  歇了好一會兒,她才臉色蒼白地緩過來。

  北茴可心疼壞了,拿著水杯遞到她嘴邊,「姑娘,喝點水,潤潤嗓兒。」

  時安夏喝了一口,趴伏在軟榻小几上,擺了擺手,「沒事,哪兒那麼嬌氣?」

  邱紅顏早忍不住了,「夏兒姐姐,這可不是嬌氣不嬌氣。您昨晚熬了夜心裡沒數嗎?看看您這眼睛,烏青烏青的。您現在可不能再想事兒了,趕緊補個眠。」

  時安夏瞧著這有模有樣的小管家,不由得笑了笑,「青天白日的,補什麼眠?傳出去沒得讓人笑話。」

  「誰敢笑話!」邱紅顏一邊說著一邊利落倒了熱水浸濕淨巾,走到時安夏面前,不容置疑地瞪著她,「躺下!」

  時安夏便是順勢乖乖躺下,只覺又熱又軟的淨巾敷在眼睛處,格外舒服。

  邱紅顏的手指按在她太陽穴上,力道不輕不重,有時候用了點力往裡按,有時候又在穴位上用手指打著圈兒。

  時安夏舒服得直哼唧,「小紅顏,你上哪兒學來的這些手法啊?都讓人不想動了。」

  邱紅顏傲嬌地笑了,「哼,不想動就對了。夏兒姐姐您就是太累了,您看看哪家的姑娘像您這樣,白天忙,晚上忙,就沒個消停的時……」

  話沒說完,她忽然停住了。

  因為她聽到夏兒姐姐就這麼會功夫,竟然發出了輕輕的鼾聲,可見是真的累狠了。

  邱紅顏將她彆扭的睡姿調整好,那輕輕的鼾聲就立刻停了,發出綿長均勻的呼吸聲,睡得香極了。

  北茴挑了挑眉,衝著紅顏比了個大拇指。

  邱紅顏笑著,努了努嘴,示意北茴去拿個小被子過來。

  北茴愣是理解了她的示意,拿著輕軟的被子過來,蓋在姑娘的身上。

  院門處,紅鵲正攔著時婉珍,「我們姑娘剛歇下,小姑奶奶您改個時間來找她吧。」

  「青天白日的,歇什麼啊?」時婉珍說著就要往裡闖。

  紅鵲急得差點哭了,「我們姑娘好不容易睡著,小姑奶奶您就不能日行一善放過我們姑娘嗎?」

  時婉珍道,「咦,你這小丫頭怎麼說話的?我來找我侄女兒……」

  東蘺將快哭的紅鵲拉到身後,擋在前邊。

  冬喜跟在東蘺後邊,「小姑奶奶,奴婢勸您想好了再進去。萬一硬闖,弄得我們姑娘又不認您可怎麼得了?」

  時婉珍:「……」嘿!夏時院的小丫環們,一個比一個牙尖嘴利!

  她還沒開口說話,時成軒來了。

  時成軒衰頭耷腦,「我來找夏兒。」

  「二哥,您來了就好了。」時婉珍眼睛一亮。

  「二爺,我們姑娘正歇著。」冬喜利落地解釋著,「她累到了。」

  時成軒點點頭,「好吧,我一會兒再來。」說著就像沒看到時婉珍一樣,走了。

  時婉珍張著嘴巴,半天合不攏。

  正在這時,於素君也來了,「夏兒可在屋裡?我找她議點事。」

  冬喜行了個禮,「回大夫人,我們姑娘累著了,剛歇下,您看這……」

  「讓她歇,等她醒了我再來。」說完,於素君也如風一般飄走了。

  時婉珍那嘴看來是不用合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