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怎麼覺得你要拐帶我

  韓姨娘知姑娘有事要問,便先叫奶嬤嬤把時雲舒帶去睡覺,然後親自沏了壺茶才回話。

  她一邊斟茶,一邊道,「湛州丁家算得上當地望族,我自然是知道的。丁家雖家道中落,但因族中出了個文學大家丁承恩,一直保持著書香門第的體面。不過我知道,丁家其實已經很窮了。」

  「哦?何以見得?」時安夏來了興趣。

  韓姨娘臉一紅,「我們韓家還沒敗落前,主營是開當鋪的。我自小在當鋪里看帳,便是知道丁家時常拿些字畫,還有一些珍貴硯台來當些銀子。」

  時安夏眼睛一亮,看著韓姨娘的視線便多了幾分意思。

  還會看帳啊!當鋪的帳最是複雜,可不是一般人能看得明白。

  她最近正在物色可靠的帳房先生,這不是現成的?

  又聽韓姨娘問,「姑娘學識好,該是聽說過有一種硯台叫『紅案秋白』?」

  時安夏自是知道「紅案秋白」是世面上極珍貴,非常難尋的硯台,微微點頭,「聽說世間用過『紅案秋白』硯台的大儒,不會超過十個。」

  「作為一個書香門第世家,這種東西怎麼說也是放在家裡珍藏。不到萬不得已,誰會送進當鋪?並且,丁家後來也沒銀子來贖取。」

  時安夏略一沉思,又問,「那你聽說過丁詠珊這個人嗎?」

  「丁……詠珊?」韓姨娘皺著眉頭,不確定地問,「是……死了的那個丁詠珊嗎?」

  時安夏抿一口茶,勾唇淡笑,「看來我問對人了,你果然知道她。」

  韓姨娘道,「過去太久,我已經記不得名字了。但如果是死了的那個丁家小姐,我是知道的。因為她當年還跟我三叔訂下過婚約。」

  時安夏興趣更濃厚了。有過婚約的丁小姐,喜歡上了姐夫。願意為其生孩子,卻又死活不肯留下嫁給姐夫。

  誰信呢?也就是丁詠梅腦子短路才信了她妹妹的鬼話。

  韓姨娘瞧著姑娘目光灼灼生輝,期盼地看著自己,只得繼續往下說,「那會子我還小,懂得不多。我只知道這個丁家小姐自己有心上人,就背著家裡悄悄跑來我家退婚。我三叔也是爽快人,不願意勉強。畢竟那時候我們韓家在當地也是有名的富賈,想要嫁給我三叔的姑娘排著隊呢。」

  時安夏從這話里便知,韓姨娘若不是落了難,被父親給撿了便宜。像她這樣氣質的女子,怎麼也不會來做妾。

  「你說丁詠珊的心上人,會不會是她的姐夫?」時安夏單刀直入問。

  韓姨娘立時搖了搖頭,「不是,我知道是誰。」

  「你知道是誰?」時安夏是真的驚訝了。

  韓姨娘道,「我也只是聽說的,當不得真……」

  「說說看。」時安夏更加來了興趣。

  韓姨娘卻是有些說不出口了,畢竟對面坐著的還是個小姑娘呢。

  時安夏看出她的為難,便猜,「她心上人身份很特殊?」

  韓姨娘遲疑著點點頭,臉紅了紅,「有違禮教。」

  時安夏又猜,「禮教……姐夫不算,那就是,比如親人?總不會是她哥哥吧?」

  韓姨娘瞧她猜得費勁,實在沒忍住,「聽說是她親小叔。可我現在也不是特別肯定,畢竟時間過去太久太久了。」

  侄女和親小叔!

  真行啊!這丁詠珊果然是藝高人膽大的主!說什麼喜歡姐夫,怕是個幌子。

  時安夏得到的答案雖不確切,但起碼有了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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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丁詠珊不簡單,根本不可能是丁詠梅跟東羽衛描述的那個「心之赤誠,不求回報」的人。

  見韓姨娘也記不清當年的事,時安夏就先回了夏時院。

  她收拾停當睡下,腦子裡滿是對丁詠珊的猜測。

  黑暗中,忽然聽見窗子像是被什麼細小的東西砸了,發出輕微的聲音。

  時安夏沒叫丫環,自己摸黑爬起來。

  窗欞又發出「噠噠」兩聲響。

  她走近窗台向外一望,看見岑鳶獨自站在月光里,幽幽泛著銀光。

  時安夏不由莞爾,推開窗戶問,「有事?」

  「你換男裝出來,我帶你去看場戲。」岑鳶道。

  月光照著的小姑娘穿著白色裡衣,一頭墨發柔順披散在肩上,睜著一雙清凌凌的眼睛,像只修煉千年的小狐,又狡黠,又可愛。

  「哦。」她懶懶應著。不似白日一板一眼端莊,卻更帶了一股子慵懶好看的味道,「出去不帶北茴她們?」

  「不帶。」岑鳶拒絕得乾脆。帶北茴做什麼,嫌月光不夠亮?

  時安夏便是撐著窗欞,一動不動,托著腮莫名笑起來,「怎麼覺得你要拐帶我?」

  他心頭一跳,挑眉,「不行?」

  她倚著雕花窗欄,眉眼彎成一道月牙。

  岑鳶便是想起曾經也是一樣的場景,清冷的月光,寒涼的冬夜。

  他站在窗外,她站在窗里。

  她說,「青羽,帶我逃吧,我不想待在這吃人的牢籠里了。」

  他說,「好。」

  然後她又搖頭,「我逃了,那人會誅我九族,殺光所有曾經幫過我的人。我走不了……」

  他便是答,「好,我陪你守著這吃人的牢籠。」

  上一世,他就是這麼慣著她的。慣著慣著,慣成了習慣,他就被排在了所有人和所有事之後。

  這一世,他不想再慣著她了。把女人慣狠了,容易吃虧。

  可剛才霍十五問他,「你為什麼對我好?」

  岑鳶也在想,為什麼要對霍十五好?

  大抵是因為小姑娘對霍十五好吧。

  他雖然不知道小姑娘為什麼無緣無故對霍十五好,但既然是她的意思,那便遂她意。

  終究還是要慣的。自己選的人,不管是幾輩子都得認了。

  此時小姑娘是真的小,懶洋洋趴在窗欞上。周遭的黑暗與月光的瑩白,將她模樣襯得異常軟乎。

  岑鳶斂下眸底瀲灩,催她,「去換裝,十五還在外面等。」

  時安夏只得又「哦」一聲,趕緊關了窗子,翻出黑色男裝穿上。

  須臾,她又開了窗,垮著臉,睜著大眼睛望著他,眼裡全是星光,「可我不會挽男子髮髻呢。」

  岑鳶遲疑片刻,伸手撐著窗欞一躍便進了房,「我來。」

  今夜月色似乎特別亮。

  時安夏坐在靠窗的椅上,「青羽……」話一出口,自己都愣住了。這麼熟練喊他「青羽」嗎?

  他也是一頓,隨即唇角微揚,「嗯?」

  她伸手遞給他一支木簪,「用這個。」

  「嗯。」岑鳶接過木簪,手未停,眼帘微微垂下。

  他握著她幾縷青絲,如同握著千百個日夜又愛又恨的流光……

  他勾唇笑,「你想收拾霍斯山,就給你安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