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傳到時成軒耳里時,幾乎整個侯府都知道了時安夏有個娃娃親。
當爹的是最後知道的人,這真的很讓人氣憤,「唐楚君,你還有沒有當我是你夫君?哪家的娃娃親不經過父親同意就能作數的?」
唐楚君坐在小圓桌前,悠悠喝著果茶。據說這茶養顏,助眠,還解憂,不然怎麼她現在就這麼舒暢呢?
一舒暢,說話就陰陽怪氣,「咦?現在你知道當人夫君啦?發現自己是誰的爹了?我且問你,你在姨娘妾室們的院裡連軸轉,我上哪兒逮你跟你商量,經你同意?遠的不說,就說今日。陳淵那孩子拿著玉佩問我作不作數的時候,你在哪裡?我找得著人嗎?你要不要看看,如今是什麼時辰?你在外喝了多少?」
時成軒被這一通連續追問給問得耳根子都紅了。可不知怎的,就從那句「你在姨娘妾室們的院裡連軸轉」聽出了一絲可喜的醋意。
剛才的氣勢頓時沒了,「兒子位列榜首,大家都來請我喝酒,恭喜我。你知道的,外面這些應酬,有時候推不掉。我也想早點回來陪你……」
「停停停!」唐楚君臉都黑了,「我可沒讓你回來陪我!但我得提醒你,我兒子現正在風口浪尖上。你要在外面惹了什麼事,闖了什麼禍,別說兒女不管你,連我都不管你。」
時成軒委屈得很,「你就不盼著我點好!我能闖什麼禍?無非就是大家見起兒將來前途光明,先來與我交好。多個朋友多條路嘛。」
「酒肉朋友帶你上死路,你去不去?」唐楚君沒好氣,「你走吧,今兒少惹我。我要休息了。」
時成軒掀袍坐下,「我今兒就宿在這兒,與你說說體己話。」
「我和你有什麼體己話可說?」唐楚君慪得一手捂著心口,一手撫著額頭。
時成軒軟了聲兒,「聽說陳淵是幽州洛家的兒子?」
「嗯。」唐楚君抬起頭,直視著面前的男人,正色道,「我女兒從小在外受苦受難,我可不許你們侯府為難她。她要嫁誰就嫁誰,誰也別想管。」
時成軒苦笑,「她現在是我小祖宗,我敢為難她?」
「你知道就好。反正陳淵喜歡她,她也鍾意陳淵。他們的親事就這麼定了。」
時成軒道,「兒子的親事,你不讓我插手;女兒的親事,我也插不上手。」
「那我就得問你了,兒女的事,你管過幾件?」唐楚君瞧著男人委屈的模樣就來氣。
時成軒悶悶的,終於說出了心裡話,「就咱們夏兒那模樣兒,怎麼說也能做個王妃吧?陳淵一個府衛,就算他不是府衛,遠離京城的世家再好又能好哪兒去?」
如果是昨天,他說這話,唐楚君頂多白他一眼。但心裡也得意自己女兒那端方品貌,一樣會覺得女兒做個王妃綽綽有餘。
可在知道皇太后和晉王那「有緣人」心思後,再聽這話,直覺得噁心透了,煩躁透了。
那就是個火坑!
丈夫說這話,就是想把女兒往火坑裡推!
她豁然站起身,氣得全身發抖,指著大門吼,「滾!你給我滾出去!主意都打到我女兒頭上來了!我女兒現在是定了親的人,誰把我女兒往火坑裡推,我就跟誰拼命!」
時成軒嚇到了,看到唐楚君發白又發青的臉色,邊退邊解釋,「你!你你你別急啊!我就那麼一說!順口的!順口一說……」
「滾!」唐楚君全然不知自己快像個市井潑婦了。她覺得皇宮裡那老太婆要真敢強搶她兒媳婦和女兒,她就算豁出這條命也要抗爭到底。
可就如女兒所說,皇權就是皇權,她這條命跟皇權抗爭又值幾個錢兒?
唐楚君一個人呆呆坐在桌前,許久許久未動。
從未有哪一刻,她感覺自己這般渴望權勢和力量,能護住自己一雙兒女。終於,她站起身,讓鍾嬤嬤替她拿來披風,出門去了冬青院。
桂嫂早上才見過安夏姑娘,下午就聽說府衛長和安夏姑娘定過娃娃親。晚上又迎來了夫人,簡直誠惶誠恐,「夫人,您來了。」
她都不好問夫人是來看兒子呢,還是來看未來女婿。
唐楚君徑直去了偏廳,吩咐道,「去把陳淵叫過來吧。」
哦,丈母娘這是要看女婿。桂嫂應下,去喊人了。
不多時,岑鳶來了。
他仍舊一身黑衣,高大出挑。從外面進屋時,仿佛裹挾著萬千風霜雪雨。
「見過時夫人。」岑鳶行的是晚輩禮。
從他進門那一刻,唐楚君就在看他。
只覺好一個英俊端方男子!又覺一種冷冽壓迫感撲面而來。
但唐楚君得努力擺好長輩的譜,「你坐,本夫人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您請。」岑鳶沒打算坐,就那麼站著。
唐楚君仰頭一望,一座巍山懟在面前,「還是坐吧。你太高了,我看著頭疼。」
岑鳶,「……」就不得已坐下了。
丈母娘提的第一個要求,還是不要違背的好。
唐楚君用茶蓋拂著茶沫子,悠悠地問,「幽州洛家是真實存在的嗎?」
「是。洛家是幽州第一大世家。洛家三夫人的確叫徐荏苒,很多年前就去世了。」
「這個背景可有漏洞?經得起查嗎?」
「沒有漏洞。」岑鳶許是覺得給岳母答話,不能太敷衍,還加了一句,「您放心,我會打點好。」
唐楚君點點頭,「若是打點需要銀子,我可以……」
「不用,」岑鳶發現自己打斷的是岳母的話,忙找補,「我有銀子。」
唐楚君拿出手上的玉佩,「這玉佩價值連城,你拿回去吧。」
岑鳶不接,恭敬回話,「您收著吧,不管價值幾何,那都是我和時姑娘之間的訂親信物。」
「訂親是假的。」唐楚君提醒。
「就當是真的。」岑鳶寸步不讓,「只有自己從心底里認為是真的,才能讓外人認為是真的。」
唐楚君這才滿意地把玉佩小心收起來。該說不說,她是見過好東西的人,這塊玉佩的玉,用來做玉璽都是綽綽有餘的。
她便更加看不懂岑鳶,到底上哪兒搞到這麼好的東西?
若是有這麼好的東西傍身,他真正的家世又是什麼?
她不得不問,「你既是陳家的養子,那你親生父母是誰,家住哪裡?」
岑鳶默了片刻,「可以不說嗎?或者我可以回答你,說我不記得了。」
就是不願說唄!要說就是瞎編唄!唐楚君也默了片刻,「那你回答我,危險嗎?」
岑鳶再默了片刻,「我護得住時姑娘。我活著,她活著;我死,她也活著。」
唐楚君:「!!!」心臟要不好了!我就隨便嘮個家常,為什麼聽到的是這種嚇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