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捉拿

  姜散之被突然出現的南素嚇了一跳,他僵著脖子不敢動彈,內荏色厲道:「你這是幹什麼!」

  姬玉用下巴指指面前的劍,也笑道:「你又在幹什麼呢?」

  「我管教我的妹妹,你插什麼手?」

  「這是我的婢女阿止,我不該管嗎?」

  「那你就由著她這麼污衊我,不好好管教一下你的僕人?」姜散之怒吼道。

  姬玉微微一笑,悠然地把他的劍尖從面前撇開,好整以暇道:「我又不是你們家人,怎麼知道她是不是污衊呢?」

  「你!」姜散之氣急。

  忽有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個有些飄忽的聲音說道:「這是在做什麼?」

  我們幾個望過去,便看到廊中被人攙扶著的沈白梧。他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嘴唇也更加沒有血色了,看起來不用風吹都能倒下去。

  他看了我們片刻,微微勾唇嘲諷地說:「這是在比試武藝?」

  姜散之想要指責姬玉卻發覺不知何時南素已經收起了短劍,恭恭敬敬地站在一邊。他立刻慌亂地放下劍,不知如何作答。

  姬玉笑道:「散之公子說他這一把是絕世好劍,要讓我來觀賞一下,我方才看了。」

  他轉眼看向姜散之,意義豐富地說:「真是好劍。」

  姜散之氣紅了臉,卻聽沈白梧懶懶道:「我府里禁止動刀劍,看著心煩。散之公子以後還是少來我府上吧。」

  「我想清靜清靜。」沈白梧冷淡地說。

  待姜散之被這一通再明顯不過的逐客令轟走之後,姬玉回頭意味深長地看著我笑起來,說道:「痛快嗎?」

  我點點頭,長吁了一口氣。這些話我甚至沒有對期期說過,原本以為我這輩子也不會說了。

  姬玉笑著笑著卻開始咳嗽,姜散之走後他收斂了氣勢就顯出病態來,南素迅速把一件披風披在姬玉身上,他本不能見風的。

  沈白梧被扶著慢慢走到了我們面前,先是對南素說:「南素姑娘身手還是這麼好。」

  他居然能一眼分辨出南素和墨瀟。

  南素低頭行禮,口中稱謝。

  然後他轉眼看向姬玉,皺皺眉頭以警告的口氣說:「你既然住在我這裡,就少給我惹事。」

  沈白梧的態度可以稱得上惡劣,但姬玉似乎已經很習慣了。他微微一笑說道:「那是自然,這段時間我可是閉門不出。之後還有要麻煩白梧兄的地方呢。」

  「我不會幫你。」沈白梧乾脆地拒絕了姬玉,冷淡著一張臉連姬玉要麻煩的是什麼都不聽。他轉身離開,身後浩浩蕩蕩的一群僕人婢女也隨之遠去。

  我們來了成光君府這些日子,除了設宴招待的時候見過沈白梧,其他時候沈白梧沒有來找過姬玉一次,姬玉也只去探望過沈白梧幾次。按照道理說沈白梧在這種情況之下冒大不韙接待姬玉,他們應該是非常要好的關係才對。

  我看著沈白梧遠去的背影,再看向姬玉:「你們不是摯友麼?成光君似乎不太喜歡你?」

  姬玉眯起眼睛,一邊咳嗽著一邊由南素攙著回去屋裡,笑道:「我們就是互相討厭的那種摯友。」

  沈白梧,姬玉,讓人捉摸不透。

  姬玉開始乖乖吃藥之後整個人也沒有那麼大的脾氣了,因為藥里有許多安神的成分他容易變得困頓。我從書冊中抬起頭來的時候便看見他趴在桌子上,昏昏睡去。

  這是大上午的青天白日,他病前這時候都是神采奕奕地看書或者整理情報,哪裡可能看見他在處理正事之間睡著。

  我合上書輕聲笑著,喃喃道:「你也有這種時候啊。」

  原來你也是會累的。

  溫爾苑的這間書房擺設以紫檀木為主,精緻卻不算大,故而桌子也不寬。姬玉在桌後而我坐在桌前,我伸手就能碰到他的額頭。我看了他一會兒索性也趴在桌子上,他枕著左臂我便枕著右臂與他相對,在不遠不近的距離里看著他的臉。

  如果他醒過來了我就裝睡,我暗自想著。

  這還是我第一次倒著看他的臉,突然好像不認識他似的。只覺得他的眉毛,鼻子,眼睛閉合的曲線,睫毛和微微張開的嘴唇都化為一些好看的線條。陽光時而明亮時而暗淡,在他的眼睛和鼻子之間遊走。他身上的柏木香氣混同著紫檀木的木質香幽幽地飄過來,在他之前我不知道柏木香是這麼好聞的。

  在姜散之面前你護著我,我其實很開心,你的病要快點好起來。

  雖然我好像更喜歡這個生病的你,我總覺得這才是你。

  姬玉微微皺起眉頭,我預感到他要醒了便閉上眼睛放緩了呼吸。在一片黑暗裡我聽見微小的響動,而後他綿長的呼吸就變得急促起來。又過了一會兒我感覺前面的遮擋消失了,他應該直起身來了。

  「阿止。」他喊著我的名字。

  這麼低的聲音不像是要叫我起來,我便繼續趴著裝睡。

  「你口水都流到桌上了。」

  我睡覺並不流口水的,他在騙我。

  「真的睡著了。」姬玉壓低了聲音笑著,好像也不急著叫醒我。我覺得鼻子上有些痒痒的,然後臉頰又有些痒痒的,有什麼溫暖的東西要碰不碰的,好像是姬玉的手指。

  「這麼看著就不那麼聰明了。」他的聲音模模糊糊的,有些讓人心悸的溫柔。

  之後姬玉就沒有再說話,他似乎拿起書又開始看,連咳嗽聲都壓低了。在這種安靜的氛圍里我居然真的睡著了,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午飯十分,姬玉看著我慢慢坐起身來,笑說:「你這是看我睡著了就偷懶麼?」

  「那你為什麼不叫醒我呢?」我問他。

  他輕鬆地答道:「你不是也沒叫醒我嗎?你去吃午飯吧,回來我提問。」

  看不出任何破綻,仿佛那些溫柔都是夢境,或是戲碼。

  我應下離開,從房間出來的時候嫦樂正準備去給姬玉送飯,現在姬玉幾乎是不踏出房門半步,杜絕一切與風和花粉接觸的機會。她看著我從姬玉房裡出來,神色間就帶了幾分不快。

  她一向是不喜歡我的,從前是覺得我不夠敬重姬玉,現如今我能勸姬玉吃藥她怕是更加不喜歡我了。

  我向她行禮準備離開,嫦樂卻說:「阿止,別以為公子待你特別一些便能如何了,你根本配不上公子。」

  我轉過頭去看她,她微微抬起下巴,一雙美目看著我:「公子心氣何等之高,多年來唯有辛夫人可入眼。你已經不是公主了,就憑你的資質容貌連辛夫人的一根手指也比不上。」

  拿辛然來壓我,這可謂是傷人傷己。就嫦樂所言的音樂和容貌方面,她便只說她自己就可輕輕鬆鬆碾壓過我了。更何況她跳舞跳得那麼好不比鶯鶯差,我是望塵莫及。

  我笑笑,對嫦樂說:「嫦樂,你這麼美麗何苦要做丑角?」

  嫦樂愣了愣便蹙眉道:「你!你說什麼?」

  我不再回答就轉身離開了。

  我不知道姬玉有多愛辛夫人,但我知道姬玉不愛嫦樂。他拒絕嫦樂卻又對她溫柔有加,嫦樂便不可救藥地沉迷其中,明知什麼都得不到仍然全心全意地為姬玉付出。

  在一場單方面的愛情里爭風吃醋,便是爭贏了對手也得不到仰慕之人的垂憐,這可真是悲哀又醜陋。

  我原本就不算好看,就更不能再醜陋了。

  下午我吃完午飯歸來,姬玉照例是假作趙王的身份跟我提問的,他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說道:「我趙國與吳國世代姻親,我為何信你不信吳國?」

  他尚未完全恢復,聲音依舊有些啞。

  我正要回答卻聽屋外一陣嘈雜聲,甚至有兵甲之聲。我站起身來的同時房門被拉開,莫約三十幾個士兵站於門外,一個身形高大身穿禁衛軍服的男人高聲喊道:「姬玉姬泊言可在此?」

  姬玉與我對視一眼,整整衣服站起來笑道:「在下便是。」

  「奉趙王之命押您進宮,得罪了!」男人說完就示意左右動手。眨眼間兩道人影閃進屋內,銀光乍現,接近姬玉的官兵便被一劍封喉倒地而亡,禁軍所有人立刻拔劍出鞘。

  南素和墨瀟一左一右站在姬玉身前,墨瀟揚起手裡帶血的劍指著禁衛首領。

  「誰敢碰公子一下?」

  姬玉拍拍墨瀟的肩膀,笑意不變:「算了墨瀟,別為難禁衛大人。」

  「公子……」

  姬玉安撫住面露擔憂之色的墨瀟和南素,讓她們把劍放下。他不慌不忙地走到門口對禁衛頭領行禮:「既然是趙王陛下的命令,我自然不能抗命。您前面帶路吧。」

  禁衛們見識了墨瀟南素的厲害,如臨大敵地圍著姬玉,在南素和墨瀟的監視下沒人再敢觸碰姬玉,他就在這群禁衛的看管下出門被送上車。上車之前他突然回頭,眼神居然還是帶笑的,對我低聲說道:「等會兒沈白梧出來了,讓他別著急慢慢過來,給我收屍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這話他要是托墨瀟或者南素傳達,那兩位姑娘能直接殺出一條血路把他送出陵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