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私心

  第228章 私心

  江謹一愣,慌忙起身,他對這個忠勇郡王世子還是很有些敬畏的。

  袁牧示意他不必多禮,江謹這才重新坐下。

  「江司戶還好吧?」袁牧開口問,方才江謹的反應他都看在眼裡。

  江謹汗顏:「慚愧……慚愧……」

  「頭一次見到驗屍的過程就是這樣的程度,難免會受到一點驚嚇,情理之中,司戶不必過意不去了。」袁牧對他方才的失態倒是並不怎麼在意,簡單的安撫了江謹一句之後,又開口問道,「以前司戶是否知道慕流雲這個司理參軍平日裡都是如何做事的?」

  「並不了解。」江謹搖搖頭,嘆了一口氣,「我只知道她平日裡需要各個縣裡面跑,驗屍查案,卻並不知道具體如何去做。

  若是我知道她平日裡驗屍都是這樣去驗才行……不如勸她回去幫慕夫人打理家中生意。」

  「江司戶覺得做茶樓生意比做司理、做推官更好?」

  「談不上好與不好,只是覺得不適合她去做罷了。」知道袁牧已經對慕流雲的女兒身一事心知肚明,江謹說起話來也沒有太遮遮掩掩,方才的畫面實在是對他形成了太強烈的刺激,讓他現在腦袋木木的,額角一跳一跳的疼。

  「為何她做不得?」袁牧問,他的語氣不辨喜怒,聽不出什麼情緒。

  「又是挖墳,又是剖屍,古人云死者為大,這麼做實在是於理不合,不妥,不妥……」江謹一說這些,腦子裡就又浮現出了方才慕流雲用刀子割開吳榮志肚皮的畫面,臉又白了,只覺得胃裡面似乎也有些暗暗涌動,「她與別人不同,處境特殊,不能冒險,理應求個穩妥。

  有違禮法之事做得多了,終究不是穩妥之舉,她和慕夫人誰都冒不起這樣的風險。」

  「所以江司戶一心只想為了她好,才一直在身邊提醒和阻攔的?」

  江謹雖然被嚇得一時之間腦袋有些回不過神來,卻也沒有完全遲鈍,這會兒也聽出了袁牧的語氣裡面分明是帶著不贊同的,這倒也不出乎他的意料,畢竟若是一個不贊同慕流雲以女子的身份做這些事的人,也不會提拔了她,還帶著她這樣到處去查案了。

  「若是一隻貓,自然可以伏在主人膝頭,撒嬌打滾,若是一直獅子狗,當然也可以跟在主人腳邊,搖尾乞憐。」袁牧扭頭看著江謹,一臉正色,「可是若是老虎卻被剪去利爪囚於籠中,只為讓人圍觀取樂,你覺得這算不算一個好歸宿?

  若是一隻蒼鷹,卻被人關在窩裡,不許它出去翱翔天際,只要它不停的生蛋孵蛋,你覺得這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惡事?

  所謂禮法,雖然重要,卻也不可違背人間善惡,若是你說的有違禮法,能夠匡扶正義,懲奸除惡,那便是造福黎民百姓的千秋大善。

  若人人都獨善其身,卻對世間的惡行與冤屈視而不見,袖手旁觀,只想著守住自己的禮法,不理會他人水深火熱,那才是偽君子,大惡!」

  江謹被袁牧說得血往上涌,一張臉漲得通紅,頗有些如坐針氈般的難受,可是又覺得委屈,強辯道:「袁大人此言差矣!人非聖賢,除了善惡之外,自然也不外乎私心!我作為慕流雲的摯友,最在意的並非她此生是否能夠有什麼大作為,只關心朋友的安危。」

  「若是慕流雲自己想要走的路,從來都不是什麼平庸坦途呢?若是你的勸說她都不肯接納呢?你當如何?難不成為了攔住她,不讓她去冒險,就打著為她好的名義斷了她的腿?」

  「那自然是不能的!」江謹連忙否認,「我怎會有這般惡念!」

  袁牧沉默了一下,輕輕嘆了一口氣:「你若真心當她是自己的摯友,為何不去欣賞她那些過人的聰明才智,反而非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她的底線,橫加勸阻呢?

  我與慕流雲相識時間並不久,但也看得出來,她是視你為知己的,而你真的知她麼?」

  江謹有些語塞,卻仍有不甘:「我自然是知道的,這些年除了慕夫人便只有我知道她的事,她視我為知己,我又何嘗不是?

  可是正因為我知道她的處境,才更希望她能夠安安穩穩生活。她若是能夠平凡度日,我可以一路陪她,卻不願見她冒險做一些容易惹上非議的事情!

  驗屍已經不是什麼體面穩妥的事情了,她居然還……這若不出什麼事,那倒也就罷了,若是真的因為這些惹上了什麼麻煩,到時候里里外外加在一起,有誰能護得住她!」

  「我能。」袁牧淡然接話。

  他這平淡卻又底氣十足的一句回答,一下子把江謹原本到了嘴邊的話全部都給噎了回去,目瞪口呆地看著袁牧,想要反駁他回答自己的那兩個字,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詞。

  作為忠勇郡王家的獨子,作為京畿路提點刑獄公事,他的確兜得住。

  袁牧嘆了一口氣:「江司戶不妨想一想,為何這些年來,你願意為她保守秘密,為何願意以知己的身份與她結交?難道因為她是循規蹈矩、克己復禮之人?」

  江謹自然是搖頭,那種所謂克己復禮的人,從書院那會兒到現在的州府衙門,他身邊從來都不缺,可是他偏偏與慕流雲成了摯友。

  「你欣賞慕推官身上那種自己所不具備的勇氣和機智,所以才會願意與她做朋友,可你又想用自己的謹慎和怯懦來絆住她,把她變成和你一樣的人?

  可是若她真的變成了和你一模一樣的行事風格,你還會欣賞她麼?」袁牧問。

  江謹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發現袁牧說中了事實,自己好像的確是這樣做的,若是慕流雲真的變得和自己一樣謹小慎微,這也並不是他所希望的事……

  「慕推官需要的東西,你幫不到她。」袁牧一針見血,看了看一臉狼狽的江謹,也不再與他多說什麼,轉身朝柴房那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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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