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欺君是什麼罪名

  廣安寺位於青淨峰之上,離京城近,所以不少達官貴人、京中顯貴都會來廣安寺祈福上香。

  今日亦是香客絡繹不絕,香爐之中香柱累累,案台之上蓮花燈密密麻麻。

  香火繚繞中身著灰袍的僧人雙手合十排著隊遊走而過,與諸位香客頷首行禮。

  其中一位青年僧人看到顧老夫人後快步上前行禮道:「老夫人,您來了。」

  洛宜從後方偷偷看去,只見這僧人穿得素淨老舊,可是腕間的那一串玉白菩提根手串瞧著便不是俗物。

  嘖。

  這人正是前幾日洛宜在洛府門前見過的虛寧法師。

  虛寧法師今年二十八歲,乃是廣安寺主持息古法師的徒弟。

  往日裡一些出寺布施、做法鎮宅的事都是虛寧法師在做。

  最為出名的息古法師卻很少出現在眾人面前。

  但是每個月十五,息古法師都會入宮為李太后講授佛法。

  顧老夫人看到虛寧法師也頗為尊敬,兩人寒暄一二虛寧法師便要帶著顧老夫人前去日照台上香祈福。

  穆堯和穆慧則跟著母親齊氏去了供奉亡人碑牌的廟宇祭拜穆慧的兄長。

  魏氏不待見洛宜,往日裡她上香也多被魏氏以命格不佳的由頭不允其跟著,今日也一樣:

  「日照台這等聖潔之地你就不必跟著了,且在寺中等著我們回來就是。」

  日照台台面不大但名聲可不小。

  據說那日照台乃是京中天地靈氣最為濃郁的地方之一,先帝晚些年修仙問道的時候常常來到日照聽法冥想。

  先帝去後,日照台才允許些達官貴人也可以前往上香祈福的。

  往年洛宜跟著顧老夫人來到廣安寺時,也從沒得到過前去日照台的機會。

  但是哪怕不能跟著登上日照台,洛宜也會勤勤懇懇地參拜廣安市裡的每一位神仙菩薩,替定國公府眾人磕頭上香、求得護身符來。

  不過今日,洛宜可沒這閒工夫。

  她乖順地半蹲行禮道:「遵命。正好妾身的鞋襪被打濕,妾身先去換一換……」

  「廣安寺人多眼雜,你莫要惹出什麼事來。若是閒著無事,就去為衍霄和川哥兒求幾道平安符來,日後也好掛在書房寢室里……」顧老夫人敲打道,隨後就扶著魏氏的手跟著虛寧法師離開了。

  待眾人的身影消失在面前,一個面生的小僧人揚著笑臉說道:「這位施主可是需要更換鞋襪?施主若是不介意可以跟隨小僧來,寺廟中有專門更衣之地……」

  「那就勞煩您了。」洛宜雙手合十行了個禮,已然猜到了這小僧人的意思。

  ——

  鎮靈塔足足有六層,每一層十九階台階,不算陡峭卻也難走。

  洛宜跟著那小僧人爬到第六層時已氣喘吁吁,精心施粉的薄妝都滲出了汗珠,惹得洛宜眉眼間流露出幾分羞惱——這番狼狽的模樣當真不適合見閻善淵。

  她一面想著,一面又忍不住埋怨閻善淵所挑的地方。

  木門被小僧人推開,洛宜透過那僧人的肩頭看過去。

  第一眼看到的卻是一家三折佛蓮紋屏風,一道清瘦高大的身影在屏風後若隱若現,雙手中還把玩著一把摺扇,扇面開合,有風聲作響。

  小僧人做出「請」的手勢,洛宜慌忙地擦了擦額角的汗漬,有理了理衣領才走進去。

  還沒等她站穩,身後的木門嚴絲合縫地關上,那一刻洛宜有種羊入虎口的恍惚。

  「還愣著站在門口做什麼,要朕親自來迎接你嗎?」泉水擊玉般的清潤聲音傳來,細聽之下還帶著幾分冷意。

  洛宜深吸一口氣邁著小碎步繞過屏風,入目便是一身著白色直襟長袍、腰束銀白祥雲紋的腰封的男子正坐於窗邊輕搖摺扇,垂目靜靜看著鎮靈台下的蔥鬱景色和桃花山林。

  他的身姿算不上端正,但長身玉立,寬肩窄腰的比例讓他斜靠的姿勢都透著慵懶與矜貴。

  那隻把玩著摺扇的手更是生得節骨分明、修長有力,青紫色的脈絡如蓮紋攀附在白皙如玉的肌膚之下。

  他的腕骨用力時,青筋暴起,亦是能看到那精瘦的小臂肌肉線條。

  聽見她的聲音,閻善淵溫雅漂亮的雙眸淡淡地投了過來,琥珀色的瞳孔似是含著春光秋水,疏離卻又和煦溫柔。

  「妾身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洛宜先行了禮才走到閻善淵的跟前,湊近了男人她才發現案桌之上還擺著一方盛著清水的銅盆,銅盆邊還掛著一潔白方帕。

  洛宜的眼中浮現出一抹困惑,還沒等她意識到這是做什麼,洛宜就看到閻善淵用摺扇邊緣敲了敲銅盆:

  「穆家小將軍剛剛握住你的是哪一隻手?朕有些記不清了。」

  僅僅一句話,洛宜便如炸毛的貓咪般寒毛豎起。

  閻善淵這麼快就知道了嗎?分明阿蕪還沒從她的身邊離開過啊……

  洛宜小心地打量著男人矜貴俊朗的眉眼,橫豎也看不出他是生氣還是沒生氣,猶豫片刻她還是乖乖拿出了自己的右手說道:「回皇上的話,是右手……」

  然而還沒等她問出下一句,閻善淵已放下摺扇握著她的右手浸泡在了清水之中。

  閻善淵的掌心指尖皆是滾燙,而清水卻帶著幾分寒意。

  洛宜一碰水就忍不住朝溫暖的地方靠,於是乎那攥成拳頭的小手緊緊貼著閻善淵的手掌,猶如自投羅網的小魚。

  一把被閻善淵抓了個正著。

  「握這麼緊做什麼?」閻善淵垂眸認真地看著女子的皓腕,眸光溫柔又克制,「難不成是心裡還擔憂著穆小將軍未好的癔症嗎?」

  他的掌心與指腹也有繭子,卻不如穆堯那般粗糙磨人,反而摩擦著洛宜的手背時牽起一片癢意。

  閻善淵的舉動曖昧而撩撥,可是洛宜卻打起了十二精神不敢有半分懈怠。

  癔症。

  這是她剛剛對穆堯說的話。

  洛宜舔了舔因為緊張而變得乾燥的唇瓣,粉嫩的舌尖捲起濕色,卻不曾注意到閻善淵眸中一閃而過的深沉:「穆小將軍性情素來桀驁不馴,行事總是肆意妄為……妾身與穆小將軍並沒有什麼關係......」

  「哦?去年中秋宮宴之上,他與你在摘星台親吻的時候,也是他一時興起,肆意妄為?」

  「欺君是什麼罪名,你可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