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雲鵑溺死荷花池

  同一時間。

  定國公府門前寂寥無聲。

  原本已因夜深而熄滅的石燈籠又被重新亮起,周圍緊閉府門的街坊鄰居只敢透著縫隙打探為何這時宮中還會來人。

  只見那為首的年輕太監一身寶藍色的太監服,蘭花指捏著白色的拂塵搭在左臂之上,眼眸半眯瞧著和善實則笑容卻不達眼底。

  他的身後停著一口木棺,棺面以白布覆蓋,黑暗之中瞧著十分瘮人。

  木棺側卻還站著一青綠宮裙的高挑宮女,這宮女容貌並不出挑,但舉手投足間的氣度卻不輸正經高門的小姐主子。

  這太監正是江盛海的乾兒子,江朝日。

  定國公府的府門再次打開,顧衍霄帶著府中之人匆匆趕來,魏氏和洛宜都斂著神色緊跟其後。

  只不過魏氏的心中滿是忐忑猜疑。

  而洛宜純純是想來看熱鬧的。

  「國公爺,這夜深叨擾,還請您不要放在心上。」江朝日堆疊著笑臉說道,「只是這事吧......實在不好辦,奴才也是沒辦法了。」

  顧衍霄看著江朝日笑面虎的樣子,心中已感不妙。

  他與皇上的關係因為洛珈玉的緣故一落千丈,這些年兩人明爭暗鬥有過好幾次交鋒,他暗中受過不少次皇上身邊近臣宦官的奚落為難。

  江朝日就是其中之一。

  「公公還請直說。」顧衍霄的語氣透著幾分冷意。

  江朝日也不賣關子:「今日宮宴本該是君臣同樂,卻不曾想宴席散後宮中巡查的侍衛竟發現荷花池中有一具溺死的屍體。」

  「內衛查明屍體身份後發現這人竟是隨定國公府入宮的婢女,根據荷花池附近的痕跡來看,這婢女應當是釵環掉落河池之中彎腰撈起時失足跌落的。」

  「可是這荷花池乃在後宮六院之內,距離宮宴所辦之地十分遙遠,這婢女怎麼竟會走到哪兒去呢?」

  江朝日悠悠地說完,顧衍霄的臉色卻已黑成了鍋底。

  從定國公府出去的婢女不跟著主子身邊伺候,反而隨意跑到了後宮之中。

  這聽起來好像活活是他這個國公爺派出去的探子般。

  可是冷靜下來再仔細琢磨,若真是雲鵑私自亂跑,那宮中的侍衛豈非不會發現?

  這是閻善淵,又在拿雲鵑敲打他。

  江朝日說完似乎還嫌不夠,竟掀開白布讓雲鵑已隱有發白腫脹之狀的屍體露了出來。

  「啊!」魏氏只遠遠瞧了一眼就嚇了一跳。

  她捂著嘴面露噁心和驚懼,連退幾步不敢再上前。

  洛宜雖也覺得看著生理不適,但她更喜歡魏氏擔驚受怕的樣子——這一嚇,只怕起碼能讓魏氏今日安生下來,不再找她的麻煩。

  顧衍霄現是刑部尚書,早些年也是從判案審罰之中走出來的,自有幾分驗屍的經驗。

  只見雲鵑的口鼻較為乾淨,只有水漬,手指指甲也沒有水草泥土等異物,顯然入水時已沒有掙扎的痕跡。

  她是死後被拋屍的。

  閻善淵啊,那人甚至連戲都懶得做,就這樣明晃晃將雲鵑殺了擺給他看!

  顧衍霄藏於袖中的手慢慢攥成拳頭,掌心留下了月牙兒般的痕跡。

  人人都說新帝懷柔仁慈,如朝暉明月,恩澤百民。

  可是顧衍霄卻知道他那風光霽月、溫雅隨和的外表下有多陰險狡詐、睚眥必報。

  當年定國公府抄家入獄,他的父親、祖父皆死於獄中都是閻善淵為了削弱先太子勢力所為。

  他們二人之間,根本就是勢不兩立。

  「哎喲,國公爺,你可得好好瞧瞧,這是不是你們家的婢女......若是您瞧不出來,請魏夫人和洛夫人看看,也是一樣的......」江朝日摸了摸鼻子,低頭睨了雲鵑的屍體一眼說道。

  顧衍霄心中恨著閻善淵,可是君臣有別,他就是再不滿閻善淵的所作所為也得恭恭敬敬地應著。

  畢竟乃是他府上的婢女先出了岔子。

  「這是我府中的婢女,今夜勞煩公公了。」顧衍霄將白布重新蓋上,作要將此事掀過,「至於她為何去了荷花池......想來是迷路了吧......」

  江朝日點了點頭,似是沒計較顧衍霄的敷衍。

  他臉上的笑容更甚:「這屍體找到主兒了就好......還是我們皇上心善,總覺得這婢女不該曝屍荒野,這才給您送了回來。」

  「哦對,皇上還說既然定國公府出來的婢子如此不知禮數,想來國公爺身邊真是無可用之人。於是皇上特意將宮中的阿蕪姑娘賜給國公爺!」

  「阿蕪,還不見過國公爺?」

  「國公爺,皇上當真對您寵愛有加......換了旁人哪有這等待遇?」

  洛宜聽著江朝日陰陽怪氣的話差點笑出聲,她真是沒想到閻善淵給她的新婢女竟是以這樣的方式「光明正大」地塞進來。

  這手段,惡劣卻解氣。

  「公爺您瞧著安置吧,奴才這也就告退了。」江朝日沒等顧衍霄回話,甩了甩拂塵便準備打道回府。

  只是他離開前還深深地看了洛宜一眼。

  見洛宜點頭示好,他嘴角的笑容才真心實意了幾分,跟著微微俯身行禮。

  待宮中的人都走了,顧衍霄看著裝著雲鵑屍體的木棺和站在木棺旁一聲不吭的阿蕪,滿眼晦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華陽郡主一來尋我,這丫頭就不見了蹤影,我也納悶呢......怎麼就到荷花池去了呢?」洛宜顫抖著聲音說道,瞧著好似也是被嚇怕了的模樣,「不過這丫頭也是頭一次進宮參宴,或許是真迷路了吧。」

  前世雲鵑可沒有死在宮中,而是跟著自殘的她一路回了府。

  她自證清白之時還曾將希望寄托在雲鵑身上過,可是這小丫頭得了魏氏的暗示反過來污衊她在宮宴上與人眉目傳情、不知檢點。

  今生她睡在了龍榻之上,想必應當是閻善淵故意除掉了雲鵑。

  這樣的木棺擺在定國公府的門前實在有礙觀瞻。

  於是顧衍霄壓著怒意先叫顧昊將雲鵑的屍體拉去了城郊的亂葬崗,到底還是連個葬身之地都沒給。

  至於阿蕪,顧衍霄只說天色已晚,讓人帶著阿蕪先行歇息,明日再說如何安置她的事。

  顧衍霄心情煩悶地離開後,府門前只剩下了洛宜和魏氏面面相覷。

  魏氏被嚇得腿軟,整個人都靠在雲雀的身上,握著帕子的手還在打顫。

  「阿蕪姑娘,不如你先同我回府吧,我命人收拾一間乾淨屋子出來,你先歇息。」洛宜柔柔地說道。

  阿蕪見洛宜發話連忙行禮道謝,跟著洛宜入了定國公府。

  洛宜走後魏氏才反應過來洛宜今日竟如此忽視她,她這個婆母都沒有離開,洛宜這個小輩居然這般目無尊長,先行離開!

  對雲鵑之死的恐懼慢慢消退,魏氏又恨起落宜來。

  這上不得台面的庶女,當初根本就不該允許顧衍霄娶她回來!

  魏氏手中的帕子都快被攪碎了,可是到底沒敢去攬住洛宜再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