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底層元嬰期牢房的入口並沒有實體,而是個漂浮著的、閃爍著乳白色靈光的玄奧禁制,將旗山監獄的石制通道盡頭堵得嚴嚴實實。
此道禁制之外,也有兩名築基期守衛負責值守,這兩人看到程仕達出現後,紛紛投來了詢問的眼神,而程仕達只是輕聲說了句「自己人」,這兩人就露出了心領神會的表情。
很顯然,這兩個關鍵崗位的值班人員,也都是程仕達提前安排的內鬼。
不過程仕達並沒有第一時間採取行動,而是站在原地默然不語,這兩位守衛似乎也有些神遊天外,根本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只是臉上的表情有些變幻不定。
楊路知道,他們三人應該是在通過傳音入密的方式,溝通接下來的行動計劃。
由於這次行動事關重大,三人就這麼默默溝通了兩三分鐘時間,直到楊路都有些不耐煩了,才聽其中一個守衛才開口道:「好,那我們就等程道友發來的信號了!兩位道友,你們拿出北極寒宮和無量劍派的認證吧!」
程仕達則繼續問道:「我們等會也需要上層的配合,你們這邊不會出問題吧?」
另一位守衛立刻回答道:「沒有收到信號就是沒有出現意外,這都是咱們事先約定好的,你儘管放行吧,大家都是直接給元嬰老祖們辦事,沒有人敢掉以輕心!」
程仕達點點頭,然後對楊路和王子維說道:「你們把認證拿出來吧!」
王子維和楊路也沒多問,分別掏出了無量劍派和北極寒宮授予的權限令牌。
被兩枚令牌按了上去,這道乳白色禁制閃爍了兩下,光芒瞬間就變得黯淡下來,而程仕達和兩名守衛,也將自己的手印按了上去。
在眾人的注視下,這道禁制當場就被撕開了一道供一人通過的裂口。
程仕達見狀,立刻催促道:
「這個禁制開啟時間只有半分鐘,快走!」
三人隨即就在他的帶領下魚貫而入。
半分鐘過後,當身後的禁制再次關閉時,楊路只覺得四周光線一陣扭曲,然後就感覺自己就好像來到了另一個世界,已經完全察覺不到旗山監獄上層傳來的任何靈氣波動,就好像整個旗山監獄上層都憑空消失了。
看到背後的禁制重新關閉,程仕達深吸一口氣,低聲解釋道:「我們已經來到了旗山監獄最底層。你們應該已經發現了,你們的神識已經感受不到這層牢房外的情況,同樣的道理,上邊的人也不會察覺到我們這裡發生的任何事情,這便是我說的那套能夠禁斷元嬰期修士神識的陣法。此陣的主體結構全都位於這層牢房以外,即便元嬰期修士也沒法通過虛空無量海,將這套限制他們神識的陣法給破壞掉。」
白色靈光乃是仙人才能擁有的力量。
楊路看到剛剛那個散發著乳白色靈光的陣法,就已經意識到,程仕達所謂能夠遮斷元嬰期修士神識的陣法,應該就是出自仙人之手。
用仙人陣法困住元嬰修士,雖說是預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只可惜仙人陣法再強,也防不住內鬼啊!
見程仕達大大咧咧地直接開口解釋,甚至都沒有傳音入密,王子維問道:「我們在這裡說話安全嗎?」
程仕達立刻確認道:「最底層牢房只有三名值班修士,包括一位帶隊的金丹期副監獄長,這些人要每十年才輪一次班,不到輪班期間,甚至連楚哲監獄長都沒有資格來這裡走動,因此這裡的生活條件就跟上層的囚犯沒有區別,平時根本沒人願意過來,早早就被我們的人牢牢把持住了,在這裡說話反而比在上邊說話方便得多。」
程仕達曾經說過,他的團伙成員里有位金丹期監獄長,想必就是這位副監獄長了,想到這裡,楊路不禁好奇道:「話說,你們為什麼不直接把那位楚監獄長也拉下水,若是能得到有此人的協助,恐怕咱們的行動也會更加方便吧!」
楊路所問的不是什麼秘密,程仕達迅速回答道:「挪用靈石庫當然是知情者越少越好,但正所謂紙包不住火,最後能有這麼多大佬參與其中,也是因為我們的行動被他們察覺到了蹊蹺,為了堵他們的嘴,所以才被迫把他們都拉下水……」
「所以楚監獄長始終沒有發現你的小動作?」
「沒錯,此人並不是什麼機警之人,能當幾百年監獄長,純粹是因為資歷比較特殊罷了!」提起楚哲,程仕達明顯有些不屑一顧的感覺,「你不要看楚哲那傢伙的修為不高,只有金丹中期境界,但他卻出身東荒州超級大派歸一門。你們應該知道,東荒州歸一門以心法和實戰能力強悍著稱,門內擁有生論、素論、知論、妙論、明論和因論六大傳承,這位監獄長就是明論派的傳人。明論派曾經在鎮壓靈族的行動中損失慘重,跟王三刀有不共戴天之仇,因此他們這脈修士也對天道立誓,願意世代派人鎮守旗山監獄。」
楊路點點頭道:「怪不得你們沒拉他下水,原來他還跟王三刀有深仇大恨!」
程仕達嘆了口氣道:「要是有監獄長幫忙,想要毀屍滅跡又何須如此麻煩?只可惜這幫明論派修士早就立誓世代看守王三刀,否則監獄長的職務也不會落到楚哲頭上,就算楚監獄長能放下私人仇恨,我們也沒有足夠的靈石幣收買他。」
破除天道誓言,至少需要一道功德金輪作為代價,如果天道誓言的條款比較嚴厲的話,甚至需要拿出兩道功德金輪才能抵消。
按照聽荷雨閣的報價標準,金丹期修士的一道功德金輪大概價值八百萬靈石幣,就算是兩道功德金輪外加監獄長友情幫忙的人情,兩千多萬靈石幣也完全能夠彌補了,這幫貪污了兩億靈石幣的旗山監獄碩鼠肯定拿的出來。
然而參與挪用靈石幣的修真者數量太多,背後還有元嬰期老祖需要孝敬,因此還真沒辦法拿出將近兩千萬靈石幣分給某個人。
這也是為什麼程仕達的犯罪團伙總共只有三十號人,並沒有把所有旗山監獄工作人員都拉下水,如果被拉下水的人太多,就算兩億元靈石幣都不夠大家分的。
旗山監獄的監獄長就算臉面再大,總不能拿得比程書影這些元嬰老祖還多吧……
「你們可能不知道,旗山監獄裡關押的第三位元嬰期修士柯正長老,其實就是楚監獄長的授業恩師,他就是因為被王三刀傷到了修為根基,此生修為不得存進,因此才心智失常患了癔症,被歸一門強行關進了旗山監獄!」
正當兩人聊天的時候,突然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楊路連忙轉頭望去,只見一個神情嚴肅的男性修士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眾人身旁。
聽到此人的聲音,程仕達立刻低頭行禮道:「付監獄長!」
這位姓付的副監獄長嗯了一聲,然後就對楊路等人招呼道:「我就是旗山監獄的副監獄長付志斌,也是流雲宗的巡查長老,程仕達應該把我們的計劃都詳細介紹過了,今天我們的目標就是配合王子維助理救出王三刀,這可是天大的事情,王助理應該沒有變卦吧!」
王子維拱了拱手道:「付監獄長放心,我對此早有覺悟!」
付志斌點點頭道:「剛剛程仕達只說了其中一個方面的原因。雖然王助理會背上協助王三刀越獄的主要罪名,但如果旗山監獄出現這麼大紕漏,失察和瀆職的罪名卻依然跑不了,最後還是要楚哲監獄長來背鍋的。我們沒有拉他下水,靈石幣不夠分只是其中一方面考慮,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把他拉下水後,我們就找不到其它更有資格的人來背這口大黑鍋了。」
這倒是跟楊路此前的猜想不謀而合了!
只是楊路仍有些奇怪道:「楚哲根本沒進到監獄最底層,他憑什麼能背這口黑鍋?」
付志斌笑道:「旗山監獄最底層什麼東西都沒有,為防止元嬰囚犯破壞禁制,包括神識禁斷大陣在內的所有禁制,主體結構都在旗山監獄上層,因此陣法被破壞的責任,與我們根本毫無關係。恰恰相反,正是因為我們都在最底層,我們才有了完美的不在場證明,我們的責任最多只是沒有看住王助理,讓他跟王三刀取得聯繫了而已,然而王助理也不是我們放進來的,他能突破仙人禁制聯繫王三刀,我們也是萬萬想不到的。」
程仕達也附和道:「我們派去破壞陣法的人,正是楚監獄長的嫡傳弟子,此人雖然只是鍊氣期修士,但卻早就被我們用錢餵飽了,到時候他會一口咬定就是楚哲指使他破壞陣法的,然後果斷自殺毀滅證據,那樣一來,楚哲他就算跳進青瀾江也洗不清了!」
聽到付監獄長的介紹,楊路連呼好傢夥。
這些旗山監獄內鬼不僅計劃嚴密,靠山強大,甚至連背鍋俠和不在場證明都準備好了。
楚哲的弟子只有鍊氣期修為,這種修為的傢伙就算再怎麼貪婪也有極限,在聽荷雨閣,甚至十萬元靈石幣就足以買到鍊氣期修士的性命,哪怕是七大派的鍊氣後期弟子,用幾十萬靈石幣買條命也綽綽有餘了。
收買這種人,確實比收買楚哲本人更划算!
雖然楚哲並沒有任何放走王三刀的動機,但既然他的弟子都畏罪自殺了,他也很難替自己辯護,這幫傢伙算帳算得也太精了!
說到這裡,付志斌也轉頭望向王子維道:「王助理,接下來我們就看你的了,我們這麼多人都在配合你的行動,你可千萬不要給我們掉鏈子!如果你要是出了什麼么蛾子,站在我們背後的那些元嬰期修士絕對輕饒不了你!」
聽到付志斌明目張胆的威脅,王子維沉聲道:「你們放心吧,我當然知道行動失敗的後果,我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壓上來了,你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付志斌沒有繼續糾纏,而是換了個話題道:「說起來,你突然提出配合我們救出王三刀,這背後到底是不是李青陽行長的意思?還是說,就連田大霄也參與其中?」
然而王子維卻直截了當地回答道:「我願意幫忙就是,您又何必追根究底?」
付志斌指了指自己的頭頂,意有所指道:「這並不是我個人的意思!」
雖然付志斌沒有明說,但他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明確——站在他背後的各位大佬,也都很關心王子維的動機是什麼,他背後是不是有李青陽指使。
只是這個問題王子維自己都不清楚答案。
李青陽肯定知道自己的助理在旗山監獄搞事情,但李青陽的沉默究竟是不是代表著認可,這可能只有李青陽自己才知道了。
沉吟片刻後,王子維只能說道:「你們挪用旗山監獄靈石庫的情報,當初也是李行長告訴我的,我跟你們的交流,想必李行長也是知情的,但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您,今日之事完全是我按照個人意志在行動,李行長最多只是默許而已。」
「所以你為什麼要救王三刀?」
「我看不慣靈族被修真者殘忍壓迫,這個理由夠不夠?」
見王子維始終堅持那套聖母說辭,付志斌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既然你不願細說,我們也不為難你,只要你跟我們有著相同的目的就行,至於你這位朋友……」
「要是沒有楊顧問的幫助,我也沒法拿到北極寒宮的授權,為了獲得他的幫助,我也是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不過這些信息,就不屬於我們合作的內容了吧!」王子維的這番回答也算是很夠意思,直接就替楊路把付志斌擋了下來。
付志斌搖搖頭道:「這個說法,可沒法讓我跟上邊交差啊!」
王子維毫不動搖道:「付長老,你如何交差,似乎並不是我需要關心的事情,並且我相信,只要今天的事情辦得漂漂亮亮,各位老祖應該都不會有什麼意見。」
面對王子維的強硬態度,付志斌也沒什麼好辦法。
在歸一門太上長老柯正是個純粹的瘋子,並且無量劍派明燭老祖又跟程書影有深仇大恨的情況下,放出王三刀毀屍滅跡,對這幫腐敗分子來說顯然是最優解。
要是柯正和明燭能替代王三刀,他們估計早就就開始策劃越獄了,不可能拖到今天。
更重要的是,王子維不僅能想辦法放出王三刀,並且還願意把黑鍋給大家背了,唯一的要求就是所有人都必須配合他的行動,這種自帶乾糧的聖母背鍋俠,過了這村可就沒有這店了。
因此面對王子維這位大甲方的強勢態度,作為乙方的付志斌雖然修為更高,但卻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尊重王子維的選擇。
於是付志斌語氣有些無奈道:「那你就好自為之吧!我這就帶你們去明燭老祖的牢房,那裡是距離王三刀牢房最近的地方,接下來,就要看你的表演了!」
說完,付志斌就轉身帶著眾人繼續向地牢深處進發了,楊路下意識就將神識投向付志斌離開的方向,然後他瞬間就感應到了兩位元嬰期修士如同太陽般恐怖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