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楊成龍的古怪表情後，柳寒星和蘇遠峰兩個各懷鬼胎的傢伙心裡都更加確信：
這把穩了！
在眾人目光的注視下，楊成龍把厚厚一摞材料放到了一旁。
然後就看他緩緩站起身來，拱手道：「各位道友，本此評標工作已經正式結束，現在就由我來跟大家匯報一下各大商會的得分結果！」
楊成龍略微頓了頓，見沒有人提出反對意見，便繼續介紹道：「根據《中州門派管理條例》的有關要求，被硬性指標一票否決的商會包括——海崖城海崖商會、含光劍派北極光商會、火雲州集寧商會、婆羅州嘉定商會……」
連續念了十幾個毫無懸念被一票否決的商會，招投標會就到了最關鍵的環節。
「……下面就是符合選聘標準的候選商會得分情況，排名按照最終得分，以從低到高的順序公布：排名最後的是南蠻州槐山商會，得分8分；然後是巒石城孤雲商會，得分3分；璇璣城玲瓏商會，5分；月華城未央商會，6分；蓬來島東洋商會，7分……」
由於整個招標過程堪稱公開透明，各方勢力都沒什麼操作空間。
然而隨著楊成龍依次報出各大商會的得分，現場的商會代表們卻很快產生了一陣騷動，原因很簡單，各大商會的得分實在是太過接近了。除了剛開始幾家商會分數有些差距外，後邊的商會甚至出現了連續好幾家得分都一樣的情況。
大家填表的時候還沒注意到。
然而等楊成龍報出各商會的最終得分後，大家再參照評標標準進行對比，卻赫然發現，這個評分標準的設定，似乎就是故意讓各大商會拉不開差距。
就比如說在海崖城的營業年限。
根據柳寒星制定的評分標準，在過去500年裡，凡是在海崖城開展業務超過100年的商會，得分都是2分，每少10年就扣2分，直到扣完為止。
這條標準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麼問題，但由於修真者本身就壽命悠長，各大修真商會的歷史也都非常悠久，除了青寧商會這種罕見的暴發戶，只要是在海崖城開展業務的商會，基本都有幾百年營業歷史，因此這個科目的得分大家基本都是滿分。
再比如資產負債率的高低。
由於九州修真界的資本回報率低得令人髮指，不上槓桿的商會根本生存不下去，因此各大商會的負債率都是50%以上，大多數商會的得分都是零分。
至於真正能夠拉開各大商會差距的總規模指標，這次公開招標根本就不考核，只是定了一個總資產不得低於800萬靈石幣、首批劃入監管帳戶的資金不得低於800萬靈石幣的硬性指標，這項指標總共只淘汰了三家自不量力的超小型商會。
等楊成龍念到名單最後，幾乎所有投標商會的得分都在55-60分之間，得分低於58分的基本都是在某項上有明顯硬傷的商會，而沒有硬傷的商會得分基本都在58-60分之間，這個發現，頓時讓各大商會的代表們露出狐疑之色。
隨著楊成龍的目光不斷下移，最後的中標者也即將浮出水面：「……晴雨城何家商會，得分5分，茫崖城李家商會，得分6分，海崖城祝家商會，得分5分！」
聽到祝家商會的得分比其它商會高出一大截，祝子明和柳寒星都露出了不出所料的表情，但這個離譜的結果，卻讓招投標現場一片譁然：
「祝家商會得分怎麼會高那麼多？」
「祝家商會都已經是喪家之犬，還能拿這麼高分，這是在公然搞黑幕嘛？」
「絕對是黑幕！必須要公布祝家商會的的分細節！」
隨著祝家商會的最終得分報出，投標現場瞬間被此起彼伏的抗議聲淹沒。
由於楊路和蓆子昂都沒有親自來到現場，面對這種情況，楊成龍也拿不準該如何行事。
見柳寒星將目光投向自己，楊成龍只得迎著頭皮朗聲說道：「這次的評分結果沒有問題，各位如果有疑問的話，可以自行對比祝家商會的得分情況。」
說著，楊成龍右手一揮。
虛空之中很快就浮現出一排排閃著金光的文字，正是祝家商會的得分情況。
在場眾人都是商業專家，很快就從祝家商會的得分里看出了問題。
原來祝家商會在其它得分方面，與其它各家商會相差並不大，甚至還比其它商會略低一些，但在一個名為「資產質量」的科目卻得了滿分4分，而其它商會在這個科目下的得分大多都是零分，只有極個別的商會得了5-5分。
根據柳寒星給出的招標文件說明，中州社會保障體系改革需要大量資金進行運轉，因此哪家商會現金資產比率最高，持有的現金類資產越多，就越有實力作為無量劍派的合作夥伴，因此在這個名為「資產質量」的科目上得分就會越高。
由於九州修真界的投資回報率非常低，各大修真商會基本都是上滿了槓桿運行，商會的現金流普遍非常緊張，這就導致各大商會在「資產質量」科目下的得分非常低，即便是富可敵國的海崖系，如果沒有海崖銀行提供的金融支持，單獨把海崖商會的財務報表拿出來看，也會發現其現金流狀況非常惡劣，最多只有1分。
然而祝家商會什麼都不行，就是現金流特別好。
因為祝家商會此前已經被各方勢力聯手逐出了海崖城，在海崖系施加的巨大壓力下，祝家500多年積累的財富全部都被低價拋售一空，原本坐擁三千萬多靈石幣帳面淨資產的祝家商會，清算過後竟然就剩下了八百多萬靈石幣現金。
要不是柳家商會臨時入股祝家商會，為祝家商會提供了幾百萬靈石幣的財務支持，並成為了祝家商會大股東，祝子明連參加招標的資格都沒有。
但被清算也有被清算的好處。
如今的祝家商會所有的資產都是現金，現金占總資產的比例超過90%，不僅如此，這1000多萬靈石幣的現金總額，也僅次於貿易龍頭海崖商會。要知道海崖商會雖然也能拿出幾千萬現金，但海崖商會的帳面資產可是達到了兩百億以上！
因此在資產質量這一科目，祝家商會毫無疑問地拿到了滿分。
在這次評分結果里，第二名和第二十名差距總共就只有不到2分，而祝家商會在一個科目里就建立了至少3分的優勢，自然而然就獲得了第一名。
只是這種第一當然不能服眾。
立刻就有人跳出來抗議道：「祝家商會是把自己的家當都給賣了，所以才有那麼高的現金比率和那麼低的負債比率，如果這次招投標考核的就是這個，只要再給我半年時間，我絕對能籌措到比祝家商會還要多的現金，憑什麼能讓祝家商會排名第一？」
楊成龍和柳寒星還沒來得及回應，緊接著就有人跟著抗議道：「都不用半年時間，只要給我們兩個月時間，我們也能湊出2000萬靈石幣現金！」
面對各大商會代表的質疑，以柳寒星的身份，肯定不方便親自下場跟他們對噴，畢竟他的真正對手是海崖商會會長蘇遠峰，跟蘇遠峰的白手套對噴未免也太丟人了。
於是祝子明立刻站出來，替自家主子反駁道：「你們這種行為叫做粉飾報表！這招標書上寫的明明白白，各家商會的財務狀況，全部以最新一期財務報告為準！如果看到別家商會勝出就要求重新招標，這種招標永遠也出不來結果！」
「你這是狡辯，我看這套招標方案分明就是為你們祝家商會量身定製的！」
「既然你們覺得有問題，剛剛招標方案公示的時候，你們怎麼不提出意見？現在招標結果出來之後再提意見，這根本不符合《中州門派管理條例》的規定！」
「還不是因為你們在評分標準里埋了陷阱！」
「那是因為你們閱讀條款不仔細！我們祝家商會中標的過程完全經得起考驗，就算你們告到無量劍派執法堂那裡，也是我們祝家商會占理！」
「你說得好聽，我們去找裘長老告狀，那不是肉包子打狗嗎？」
隨著爭吵不斷升級，選聘現場眼看就要變成某島立法院，然而不像地球政客全都是普通人，參與招標的商會代表，基本都是清一色的修真者，如果真的上演全武行，後果不亞於爆發一場海崖城巷戰。
就在祝子明即將遭到眾人圍毆之際，蘇遠峰卻輕輕拍了拍手，主動替他解了圍。
在場的商會代表里有七成多都是海崖系請來的托，看到蘇遠峰主動出面平抑騷亂，原本沸反盈天的會場，也漸漸安靜了下來。
看到眾人的目光都向自己身上投來，蘇遠峰輕咳一聲道：「無量劍派的規矩就是規矩，只要流程沒問題，我們就應該承認投標的結果，柳行長您說對不對啊？」
柳寒星原本已經做好硬懟蘇遠峰的準備了。
萬萬沒想到，蘇遠峰竟然直接認可了這次投標的結果。
正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蘇遠峰反常的表現，立刻引起了柳寒星的高度警惕。
他不動聲色地瞥了眼剛剛宣布完結果的執法堂執事楊成龍，卻發現楊成龍眼神飄忽，似乎對自己手上的那張稿紙很感興趣，完全沒有正眼看他的意思，這不禁讓柳寒星又懷疑起自己剛剛的判斷來。
如果這場投標的結果有鬼，自己的盟友楊成龍應該會提醒自己才對！
難道是自己多疑了嗎？
柳寒星死活想不出來海崖系在搞什麼鬼，再加上他原本的目的就是要讓祝家商會中標，面對蘇遠峰的提議，他總不能直接否定祝家商會的中標結果。
於是他只得隨口應付道：「法治中州乃是無量劍派的執政宗旨，只要本次投標符合《中州門派管理條例》的有關要求，我當然是完全支持的。」
柳寒星的答桉有些模稜兩可，這顯然不是蘇遠峰想要得到的答桉，於是他索性不再問開放性問題，而是直奔主題道：「所以柳行長也認可這次招標的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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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咄咄逼人的「零一問題」，終於將柳寒星逼到了死胡同，他要是回答「不認可」就相當於打自己臉，但要是回答「認可」卻又似乎正中對方下懷……
面對蘇遠峰這種不懷好意的詰問，如果換做李青陽這種政治高手，肯定不會做出明確回答，只需表現得像一台無情的複讀機，不斷重複自己原來的觀點，便能以柔克剛輕鬆化解。如果對方非要窮追勐打，那就回答「我覺得問的關鍵不在這裡」或者「我覺得問題的關鍵或許在那裡」，然後再把剛剛說過的內容復讀一遍即可。
然而玩起政治手段，柳寒星不要說跟李青陽比，哪怕跟費凡和蘇遠峰比都相差甚遠。
作為無量劍派掌門林劍行的嫡傳弟子，雖然柳寒星的靈根資質非常優秀，如今已經是堂堂金丹期大修士，但他的年齡還不足200歲，比剛剛踏入金丹境界的蘇遠峰還年輕一些，如果把閉關修煉的時間剔除掉，他的社會年齡還要更小。
面對蘇遠峰咄咄逼人的問題，性格向來強勢的柳寒星並沒有選擇避其鋒芒。
沉吟片刻後，他非常耿直地回答道：「本此招投標流程完全符合《中州門派管理條例》的有關規定，我當然認可這次招投標的結果。」
然而蘇遠峰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看到柳寒星做出了明確的回答，蘇遠峰立刻轉頭對《修真金融周報》編輯謝禹吩咐道：「謝編輯，剛剛柳行長說的話，你可都記下來了？」
謝禹配合地拿出一塊留影石道：「各位前輩放心，這次招投標的全過程我都記錄下來了！」
看到這些人似乎都是有備而來，柳寒星心中不妙之感更重了……
果然，蘇遠峰立刻轉頭看向了楊成龍，非常熟絡道：「楊執事，接下來你是不是該向大家宣布，這次公開招投標的真正獲勝者了？」
真正獲勝者？
難道祝家商會並不是真正的獲勝者？
被所有人驚詫莫名的目光盯著，楊成龍面無表情地宣布道：「剛剛我還沒有宣讀完最後的成績，就被諸位道友的熱烈討論給打斷了，甚至沒來得及宣布最後的中標商會。根據本此評標的打分情況，最後的中標商會是海崖城陳家商會，得分……5分!」
「好！」只見原本坐在祝子明身旁不遠處的金刀門修士陳平，就像是早有準備那樣霍然站了起來，雙手握拳高舉道：「謝謝大家！感謝無量劍派，感謝楊執事，感謝柳行長，感謝蘇會長的大力支持，也感謝所有參加投標的道友給我們陳家商會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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