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油燈和蠢貨

  別看広高達在楚擎面前耀武揚威的,其實就是個小小的從七品主事。

  別說広海尚,就是侍郎夫人撓他,他都不敢躲閃一下。

  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広高智將今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已經是第二遍了,的確沒什麼遺漏,帶著幾個比較專業的工部官員和匠人去了皇宮,在皇宮門口見到了帶著一群莊戶的楚擎,雙方發生了口角,差點大打出手,然後驚動了禁衛,他和一個叫做胡瀟的太監表明了身份,提了広高智「才子」的身份,結果對方也有「關係」,一個名叫牛犇的宿衛,明顯是要偏袒對方,最終胡瀟將楚擎和広高智帶入宮中說是去找大公公孫安決斷,結果等了一個多時辰,那群莊戶們被放進去了,再之後就是遍體鱗傷的広高智被抬了出來。

  広海尚聽過之後,面色陰沉如水。

  広高達吞咽了一口口水:「二叔,孫大公公…與楚家有舊?」

  言下之意,広高智被打的這麼慘,應該是孫安偏袒了楚擎。

  「不。」広海尚搖了搖頭:「此事,孫安未必知曉經過。」

  「可您不是說,今日在議政殿上朝時,孫大公公被叫出了議政殿麼?」

  「行刑的,是禁衛,禁衛歸宿衛管轄,那叫做牛犇的宿衛,又與楚家有舊。」

  広高達面色突變:「二叔的意思是,那個牛犇擅作主張,將人帶進了皇宮,私自授命禁衛杖責了堂弟?!」

  「八成是這樣,那牛犇,先斬後奏,事後通稟了孫安,卻未說經過,應是斷章取義,更未提及智兒的身份,想來孫安以為不過是小事罷了便未放在心上。」

  「這牛犇好大的膽子!」

  広海尚滿面怨毒之色:「一群丘八,哪裡曉得是非輕重,尤其是這些曾經的邊軍殺才,做事更是不計後果,有此狗膽,倒也不是說不通。」

  広高達咬牙道:「二叔,您明日入殿,彈那宿衛一本,為堂弟報仇!」

  広海尚沉默了,足足沉默許久,微微嘆了口氣:「若是尋常禁衛,未嘗不可,可宿衛,與千騎營一般,皆是天子親軍,倘若彈劾宿衛,怕是要惹天子不喜。」

  「難道這口氣咱們広家就咽下去了?」

  「不,智兒遭此大難,二叔如何能咽下這口氣惡氣,自然是要報仇雪恨,可要找的,卻不是那宿衛。」

  「您是說,楚家父子?」

  「不錯,老夫,定要讓楚家人死無葬身之地!」

  「借著潿江糧倉一事禍水東引?」

  「還有韜武殿一事,這韜武殿,他斷然修不成的,糧倉一事,讓楚文盛獲罪,韜武殿一事,讓那楚擎獲罪,楚家父子,老夫一個都不會放過!」

  …………

  與此同時,皇宮議政殿中,黃老四批覆完了奏摺,並沒有像往常那般去演武場練上一會弓馬,而是帶著孫安在宮中隨意的走著。

  背著手的天子,來到了滿是奇形怪狀石雕聚集的林苑中,目光幽深。

  孫安彎著腰,靜靜的候著。

  沒來由的,黃老四突然說道:「孫安,朕,為你講個故事聽聽吧。」

  孫安滿面狐疑,雖是不解,卻也應了一聲。

  黃老四緩緩說道:「說是有兩個書生,走在荒漠之中,三天三夜,肚中饑渴難耐,突然見到一盞油燈,這個油燈好生厲害,乃是奪天地造化所變,見了這個油燈,就可滿足三個願望,朕問你,若是你見了這油燈,會如何說?」

  孫安一頭霧水,不知道天子講這個故事幹什麼,但還是習慣性的拍馬屁表忠心。

  「老奴自是會許願三次,陛下您萬壽無疆,天下太平,昌朝國祚萬年。」

  黃老四猛然回過頭:「你怎知是要對那油燈許願,而不是油燈對你許願?」

  「油燈向自己許願?」老太監哭笑不得:「什麼樣的蠢貨才會這麼想。」

  黃老四沉默了,面色平靜,隨即沉聲道:「今日朕在膳房遇了惡奴,朕很是惱怒,你御下不嚴,罰你三個月俸祿!」

  孫安傻眼了。

  什麼玩意就扣我三個月俸祿,膳房和我也沒關係啊?

  黃老四轉過身,懶得搭理孫安了。

  這也就是主僕二人相伴了快三十年,換了別人,黃老四早就一個大嘴巴子呼過去了。

  他娘的,那蠢貨就是朕!

  又發了會呆,黃老四突然又問:「你可曾聽說過餃子這吃食?」

  剛被扣了一個季度工資的孫安一副死了老娘的模樣搖了搖頭:「老奴未曾聽聞過。」

  「一種紀念嫂子的吃食。」

  孫安一頭霧水。

  什麼吃食還紀念嫂子?

  「今日膳房送去那些百姓的吃食,雖不是珍饈美味,卻也是色香味俱全,可那楚擎,只是淺嘗即止,這傢伙,定是嘗過不少美味的吃食,又提及了這紀念嫂子的餃子,說是好吃的緊,朕便有些好奇。」

  「老奴一會就去打聽,打聽到了就去御膳房布置。」

  「朕倒不是貪嘴之人,只是想不通。」黃老四擰著眉頭:「什麼吃食,要紀念嫂子呢?」

  這就是皇帝,恨不得知道所有事,恨不得了解所有事,但凡有想不通的,必須搞清楚,不搞明白就寢食難安。

  而且當年做皇子的時候,黃老四耗費了兩年的時間遊歷中州,對各地的風土人情也是極為了解,可死活沒聽說過這餃子是什麼,又和嫂子有什麼關聯。

  越想越越是鬧心,越鬧心,就得找個宣洩口。

  黃老四轉過身,冷哼道:「這宮中的太監,仗著是朕的家奴便對百姓惡言相向,成何體統,罰,尤其是這膳房,給朕狠狠的罰!」

  天子生氣,自然是不需要名目的,看誰不順眼就搞誰,所以孫安只是應了一聲,沒多問。

  可黃老四這個沒底線的人卻自認為自己是有底線的,又突然說道:「朕是賞罰分明之人,師出自然不能無名,從明日起,那膳房的太監們,誰剁不出肉糜,便罰誰。」

  孫安一臉困惑:「肉糜?」

  「不錯,十兩表皮細胞,做成臊子,不能見丁點細胞核,剁不出來,便給朕狠狠的罰!」

  「陛下…老奴…」孫安小小的眼睛大大的困惑:「老奴敢問陛下,這表皮細胞與細胞核是何物。」

  「廢物,連這你都不知,還整日伴在朕的身邊,再罰你一季俸祿。」

  孫安滿臉苦澀。

  伴君如伴虎,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啊,屁都沒放一個,半年白幹了!

  「對了,還有一事,去打聽一番,這表皮細胞與細胞核究竟是何意。」

  孫安想罵人了。

  感情您也不知道啊,那您是怎麼好意思扣咱家的俸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