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邊關小調

  雖是滿腔怒火,卻也顧不得其他,楚擎帶人迅速趕回千騎營簽署。

  馬車內,楚擎半跪,雙手盡力固定住躺在車凳子雙眼死活對不上焦的福三。

  登月樓距離衙署不遠,回了衙署,楚擎大呼小叫喊著郎中。

  福三臂膀上是刀傷,江月生就是行家裡手,滿面擔憂的取來藥箱,又撕開了福三的衣服。

  見到只有一處刀傷,江月生大大鬆了口氣,先是餵了福三湯藥,三哥這才昏昏睡去。

  直到合眼,雙眼還是沒對上焦。

  「莫慌。」江月生對滿面擔憂的說道:「未傷筋骨,只是失了些血,休養幾日便好。」

  楚擎如釋重負,這才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要是福三有個三長兩短,他就是造反也得滅了俞天倫滿門並且親手捅死昌承晦。

  「刀傷,倒是無礙,先縫合一下傷口,楚大人與殿下,先出去稍待片刻。」

  楚擎知道江月生以前在邊軍的時候客串過軍醫,好像挺專業的,趕緊帶著昌賢出去。

  到了外邊,來回踱著步,等了片刻後,屋裡的江月生喊了一聲,楚擎這才推門而入。

  傷口已經縫合完畢了,江月生看了眼床上的福三,略顯困惑的說道:「臂膀無礙,只是這右側面頰紅腫,傷到了頭部,也不知能否修養痊癒,還有這…」

  湊近觀察了紅腫的位置,江月生不太確定的說道:「可是暗器所傷,何人如此歹毒?」

  「額…」

  楚擎皺起了眉頭:「不知道啊。」

  「不說這個,究竟出了何事?」

  昌賢走了進來,握著小拳頭:「那狗日的二皇叔,伏擊了楚師!」

  江月生倒吸了一口涼氣:「他不要命了不成?」

  「他的確是不要命了。」

  楚擎牙齒咬的咯咯作響,這才將情況說了一遍。

  江月生聽的一驚一乍,即便楚擎好好的站在他的眼前,依舊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昌承晦竟如此膽大,他該死!」

  江月生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怒不可遏。

  二狗也是聰明人,一想便知昌承晦並不全是為了俞天倫出頭,而是為了噁心天子。

  站起身,江月生來到昌賢面前,鄭重其事的施了一禮。

  「江月生,多謝殿下搭救我家統領之恩。」

  昌賢小臉一紅,連連擺手:「是師娘交代的。」

  江月生啞然失笑。

  楚擎和陶若琳無名無份,怎麼現在就叫上師娘了呢。

  又看向楚擎,江月生露出了罕見的狠厲之色:「大人,這顏面,咱千騎營,無論如何也要找回來,以眼還眼。」

  楚擎滿面疲憊,只是望著床上昏睡的福三。

  「三哥醒來再說,你們出去吧,我守著。」

  「大人…」

  「出去吧,別打擾他休息。」

  江月生與昌賢對視一眼,只好退了出去,將房門關好。

  楚擎走上前去坐在了床邊,望著失血過多面色蒼白的福三,自責的無以復加。

  找茬的,總是自己。

  得意的,也總是自己。

  可最終挨刀的,卻是福三。

  「三哥,你放心,俞天倫和昌承晦,我早晚弄死他們,給你報仇…」

  說到這裡,楚擎又低聲了呢喃了一句。

  「以後,少爺儘量不給你添麻煩,福三,謝謝你。」

  …………

  登月樓,百餘名禁衛將此處圍的水泄不通,莫說走過來,便是離的遠遠的看上一眼都要被驅散。

  如同死狗一般癱著的昌承晦被兩名宿衛架進了馬車裡,,掌柜的、小二,任何與登月樓有關的人,都被帶走了,被禁衛們帶走了。

  禁衛只是圍在外面,入登月樓的,只有孫安和六名宿衛。

  宿衛架走昌承晦時,俞天倫半個字都不敢說出口。

  孫安沒有多看一眼俞天倫,出了登月樓,帶著宿衛與禁衛們離開了,還有被布條封住嘴巴的掌柜的與小二們。

  天牢,楚擎曾經有幸待過一陣。

  黃老四登基之後,只有楚擎體驗入住後,今天,迎來了第二位房客,如同沒了魂魄一般的昌承晦。

  宿衛粗暴的將昌承晦推了進去,牢房門緊鎖後離開,自始至終,沒有多少一句話。

  他們不需要說什麼,只要執行命令就好,孫安的命令,捉拿雍王昌承晦,押入天牢。

  而孫安的命令,就是天子的命令。

  昭陽殿中,太上皇靠坐在屏風前,手裡拎著一壇酒。

  黃老四盤膝而坐,安靜的聆聽著。

  「老子以為必死無疑,舉目四望,皆是涼賊,親軍們,各個負傷,斬馬刀卷了刃,盔甲染了不知多少鮮血。」

  太上皇灌了一口酒,接著說道:「涼賊遊騎兵又是衝鋒殺上前來,十七人,老子身邊就剩下十七人了,拒馬陣都結不上,齊廣文你可記得,箭術無雙的猛將,就站在老子的身旁,箭囊之中,早已沒了羽箭,卻攔在了老子的面前,背對著老子,手指鮮血淋漓,又去抓箭囊,抓空空如也的箭囊,什麼都沒抓到,卻也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拉開了弓弦,明明什麼都未射出,那涼賊一馬當先的百夫長金狼衛,左眼插著一支羽箭,倒下了。」

  太上皇拍著大腿叫道:「老子還當是見了鬼,齊廣文鳥都沒射出去一個,敵賊為何倒下了。」

  黃老四微微一笑:「援軍至。」

  「不錯,援軍來了,若說當年在邊軍還有誰比齊廣文的箭術更凶,武安,只有武安一人,三千餘名涼賊,還在衝鋒,卻和白日見鬼一般,紛紛調轉馬頭,四下而逃,老子不用回頭就知曉,涼賊定是見到了旗,大旗,這旗上,若不是繪了秦字,就是繪了楚字,秦罡與武安,只有秦罡與武安,才會讓涼賊怕成如此模樣,武安帶著捉狼軍,來了,八百捉狼軍,八百黑甲捉狼軍,三千涼賊只是看了那一眼楚字大旗便調轉馬頭逃之夭夭。」

  將酒罈遞給黃老四,太上皇哼起了跑調的小曲兒。

  「黃沙宛轉繞,繞那個屍山嘿,黑衣白馬,瞧孤月,孤月照,照那馬上人,持長槍,臂挽弓,卻看,非是三頭,非是六臂,卻觀,黑衣白馬,黑面的漢子,白毛的馬,明晃晃的槍,彎月兒似得弓,見了不勝愁,不勝愁啊,走呦,走呦,你若是那涼賊,走呦走呦,逃的慢,定叫你屍首分家,若不信,去看吶,七萬涼人墳,皆是那黑面漢子掘的土。」

  徹底走了調的邊關無名小曲哼出了最後一個字,太上皇閉上了眼睛。

  「武安,救過朕,不止一次,記不得,數不清,不敢忘,也不敢數。」

  猛然睜開雙眼,太上皇直視黃老四:「昌承佑,朕問你,今夜,朕的不孝子嗣要讓武安斷子絕孫,你要如何!」

  「天牢,畫地為牢,昌承晦之牢,此生,二哥再無出牢之日。」

  「去吧。」太上皇望向殿外漆黑黑的月色。

  黃老四站起身,離開了昭陽宮。

  宮內的太上皇已是老淚縱橫。

  晦兒,莫要怪朕,昌家,不可再有沒心肝的子孫了,莫要怪朕,莫要怪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