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不要臉

  第二天一大早,百官還未上朝,屍體被找到了。

  十四個護院的屍體是在城西找到的,章松陵的屍體是被在官道上找到的。

  畢竟是禮部右侍郎,朝堂群臣皆驚。

  在距離發現章松陵屍身的二百步外,找到了兩件散落的衣服,與章松陵身材正好相符,加之頭一夜有「目擊證人」,還有章家在城西的那處院落,廢墟之中還發現了一些銅錢和幾口箱子。

  按照京兆府這邊的說法,加之刑部的推斷,最後得出結論,章松陵好像是要跑路,而且還有接應他的人,接應他的人殺了章家的護院滅口,然後給章松陵接走,這一點從目擊證人的口供上可以證明,還有發現的衣服,都可以證明這一點。

  只是到了官道後,接走章松陵的人,不知道什麼原因,給章松陵也滅口了。

  大致就是這麼個結論,是不是天衣無縫不知道,反正朝臣們聽起來覺得挺無縫天衣的。

  最重要的是,京兆府拿出的畫像,和之前李文禮的管家,也就是吳王家將張雲很相似。

  所以,陶若琳完美甩鍋,遠在潿江以南的吳王昌承恪準確無誤的接住了鍋。

  不得不說,這鍋甩的很有技術含量,因為章松陵本來就有「投靠」吳王的嫌疑,這個節骨眼掛了,大家覺得是一點毛病都沒有。

  群臣倒是信了七七八八,唯獨龍椅上的黃老四,覺得不對勁。

  老四的眉頭皺的和貪吃蛇似的。

  可一時之間,他也推斷不出來是誰做的。

  首先,他排除了楚擎。

  因為楚擎的目的達到了,這小子不是要殺人,是誅心,心已經誅過了,章松陵再無翻身的機會,只會越來越慘。

  要是想殺,敢殺的話,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誅心之後再殺人,沒意義。

  不是楚擎,那就像群臣懷疑的那樣,是吳王。

  黃老四了解自己的三哥,那就和農民伯伯了解史丹利似的,老三沒有這麼做的動機,當然最主要的是,他心裡比誰都清楚,章松陵根本沒投靠老三,所以也就不存在老三滅口這種事。

  說了聲讓刑部接著追查,散朝了。

  黃老四到了敬儀殿後,一封書信送了過來,陶家莊子送來的。

  打開書信後,黃老四面色一變再變,直到最後,苦笑連連。

  「原來如此。」

  黃老四將信件放在了火燭上,知道信件變成了灰燼,這才略顯無奈的說道:「朕這皇帝,總是後知後覺。」

  孫安不解的問道:「陛下的意思是?」

  「這信,是陶若琳寫給朕的。」黃老四沒好氣的說道:「每次都是這般,這陶若琳,總是讓朕言聽計從。」

  「陶家大小姐?」

  「不錯,章松陵,是楚擎那護衛殺的。」

  「楚擎為何要這麼做,您不是說他已經達到目的了嗎?」

  「與楚擎無關,是那護衛,匹夫之怒。」

  「那…」

  「有一女子,名為綠珠,獨自撫養一女,孤兒寡母,棲身於章府之中,百般受辱,是個苦命人,又暗中投靠了千騎營,楚擎那護衛,與綠珠是舊識…」

  說到這裡,黃老四雙眼迸發出了寒光:「章家,將那綠珠之女九娘,鎖在了膳房之中,想要活活燒死她!」

  孫安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此狠毒?!」

  「正是如此,還好那小女福大命大,楚擎去的及時,滅了火,將那小女救了出來,至於那護衛,名叫福三,朕見過,傻頭傻腦,卻是軍中猛卒,猜測出了章松陵去追殺綠珠,便一人一騎去了城西。」

  黃老四面帶幾分讚許:「好漢子,擊殺十一人,將綠珠從城西章家宅子中救出,險些喪命,便是那綠珠也是如此,這福三哪怕是晚去了片刻,綠珠已是命喪章松陵之手。」

  孫安猶豫了一下:「可章松陵必是朝廷命官,身居右侍郎…」

  「朕問你,若徹查,該論誰的罪?」

  「老奴不知。」

  「論楚擎麼,楚擎是不知情的,若不論楚擎之罪,便是福三了。」黃老四搖了搖頭:「你可知這福三,在邊軍時,做過何事?」

  「老奴不知。」

  「陶若琳尋人問過了,這叫福三的猛卒在邊軍時,單單是涼賊銀狼帳,他便親手擊殺了三人,涼賊百夫長,擊殺七人,從軍多年,斬獲百首,身上刀傷箭傷大大小小十一處,甚至為了在楚文盛帳下做親軍,六次拒絕兵部提升,陶若琳信中所言,說是當年連太上皇都誇讚此人,當面問他,為何不做將軍,你可知這福三是如何說的嗎?」

  孫安面帶敬佩的搖了搖頭。

  「這福三說,他不識字,做了不官,做軍伍,還能砍殺敵賊,保護大昌的百姓,要是做了官,只會害了大昌的百姓,護著大昌百姓,他擅長此道,可若做了官,便擅長此道了,所以做軍卒,做軍卒,護著百姓。」

  黃老四望著矮桌上的餘燼,幽幽的說道:「能說出這麼一番話的漢子,拼了命也要殺掉章松陵,可想而知,這章松陵要有多麼令人憤恨。」

  孫安下意識點了點頭。

  福三這種軍伍,不明白什麼大道理,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冒著生命危險也要救人,也要殺人,足以說明章松陵有多可恨了。

  「這還是朕登基後,陶若琳第一次給朕傳來信件,好,朕就賣她個人情,不予追究。」

  「那刑部那邊,老奴是否要去…」

  「不,陶若琳做事歷來周全,刑部豈會找到漏洞,朕也只能裝聾作啞。」

  說到這裡,黃老四苦笑道:「不裝聾作啞又能如何,陶若琳可是說了,出了這事,以後這朝臣吶,更不敢與吳王接觸了。」

  孫安恍然大悟。

  說那麼多,又是福三多猛,又是你多給人家面子,搞來搞去,還不是因為老四你是既得利者。

  沒錯,陶若琳在信中說的很清楚,老四啊,你可長點心吧,別查了,這鍋甩給昌承恪了,你就偷著樂去吧,朝臣們誤以為吳王如此陰險,收買別人一看要被曝光,直接痛下殺手滅口,以後朝臣誰還敢搭理他了,都死心塌地的跟著你混啦,乖,別一天天Der呵的自己打自己臉啊。

  其實陶若琳也是為了楚擎好,陶若琳比誰都清楚,這事不查清楚了,黃老四肯定睡不覺,所以只有兩種結果。

  第一種,是讓千騎營查,千騎營查不出來,黃老四覺得楚擎是個笨蛋。

  第二種,黃老四查出來了,發覺是楚擎隱瞞他,事情拖得越久,黃老四心裡越不舒服。

  所以哪一種情況都對楚擎不利,既然如此,不如主動和黃老四交代實情,道理都掰開了揉碎了講,黃老四肯定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因為陶若琳太了解黃老四了,就黃老四這性格,占不占便宜無所謂,只要老三吃虧,咋都行,他倒貼錢都行。

  然而黃老四不知道的是,楚擎也收到了一封信,也是陶若琳寫的,讓楚擎和陳言坦白福三是兇手這件事,再讓陳言轉告黃老四,這樣就會給黃老四造成一種楚擎主動坦白的感覺,並且保證福三不會被追究。

  沉默了片刻,黃老四又開口了。

  「不過這楚擎,知情不報,朕很是失望啊。」

  孫安看了眼老四的面色,發現後者臉上是真的帶著怒火了。

  「陶若琳都知朕是個什麼性情,朕雖是皇帝,卻也不是不通情義,卻沒想到,楚擎竟然敢欺瞞朕!」

  冷哼了一聲,黃老四沉聲道:「不收拾他,還真以為朕可欺!」

  「那申飭一番?」

  孫安也沒想到黃老四動了真怒,而且覺得楚擎挺無辜,這才發生一日,楚擎就算像和您解釋,也沒這時間啊。

  「申飭,他在乎這麵皮麼,申飭有何用!」

  「那陛下您的意思…」

  「你親自去,給朕狠狠的教訓,當著千騎營衙署其他探馬的面教訓,他既不要顏面,朕就不給他留絲毫顏面。」

  孫安面色微變。

  當著手下的面挨訓,那豈不是成為了笑柄。

  孫安總覺得黃老四有點不近人情了,不過也不敢說什麼,點頭稱是。

  「對了,還有一事。」黃老四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告訴他,朕本想奪他官職與爵位,念及他給朕修的韜武殿還算舒適,輕饒他一次吧,不過,以後千騎營所有探馬的花銷,錢糧,讓他自己負責,自己想法子,如果可以的話,要是有多餘的錢財,也可以送到宮…算了,這事以後尋機會在提,總之,訓斥他,狠狠的訓斥,最後在說,朕通情達理,只是讓他負責千騎營花銷,可是懂了。」

  「老奴…懂…懂了。」

  孫安低著腦袋,滿心槽點。

  他終於明白黃老四逼逼一大通又發火又急眼是為什麼了,感情說來說去,您就是想讓人家給您弄錢啊。

  黃老四站起身,沒好氣的說道:「這種臣子,不好好教訓教訓一通,日後還了得,哼,去,取一身常服來。」

  「陛下您要常服是…」

  黃老四呲著大牙,樂了:「自然是找楚擎去,本將許久未見到他了,這幾日想念的緊,尋他去宮外飲酒喝個痛快。」

  孫安傻了眼:「您和老奴同去啊?」

  「廢話,你代表天子罵完了他,本將自然要好好安慰他一番。」

  孫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