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擎不是沒想過自己會二進宮,只是沒想到第二次是天牢,而且距離自己的第一次剛過沒多久。
身後跟著Der呵自以為很幽默的童歸,一路上還說什麼他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如何在孫安面前給他求情等等。
楚擎都懶得吱聲。
他要不是看出來這傢伙真心這麼想的,早就開罵了。
楚擎可以無比的確定,當時孫安就是說要放他出宮。
所謂天牢,其實也是地牢,準確的說是一處院落,占地不到半畝,上面是一處矮房,地下則是監牢。
天牢一般關押的都是皇室宗親,或者品級比較高的妃子。
不過黃老四是個急脾氣的人,在宮裡看誰不順眼就直接弄死了,比較節省資源,所以很少將人押入天牢。
既然是牢,那肯定不是什麼好地方,和京兆府的監牢差不多,黑燈瞎火的,童歸叫來幾個禁衛,點燃了火把,將楚擎送進了入口處的一處牢房之中。
牢房還好,應該是許久沒人來了,加上常年通風,沒有什麼奇怪的味道。
「楚教習,先委屈些時日了。」童歸將牢房門鎖上後,問道:「若是當真是因為那麒麟石導致我家殿下舊疾纏身,童某定當向你負棘請罪。」
楚擎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荊,那是荊,負荊請罪。」
「只要楚教習能救殿下,你說負什麼便負什麼。」
楚擎嘆了口氣。
對於輻射這種事,他也不是很了解,太子幾天能好轉,被輻射的人幾天能出現問題,他一概不知,所以也不確定需要多久才能夠自證清白。
他甚至都無法確定孫安會不會聽他的,用那些輻射石頭做實驗。
唯一令他慶幸的是,前幾日老爹「出差」了,要不然不知道得擔憂成什麼樣子。
「童某還要回去候著殿下,楚教習你安心待著吧。」
「等下。」楚擎叫住了童歸,問道:「你這也太不正規了吧,配置都沒京兆府地牢齊全,雖然是天牢,但是咱能不能把該有的都提供一下。」
「險些忘了。」童歸一拍額頭,扭頭朝著外面喊道:「還不快將囚衣與枷鎖送來,給楚教習戴上。」
楚擎破口大罵:「我特麼說飯,吃的晚飯,有病吧,我沒事管你要囚衣和枷鎖?」
「飯食?」
「你說呢。」
「那囚衣和枷鎖要麼?」
「你覺得呢?」
童歸猶豫了一下,楚擎連忙叫道:「不要,我就要飯,吃的飯,囚衣和枷鎖不要!」
「誒呦,你們這些讀書人就是如此,說話總是拐彎抹角。」
童歸一臉嫌棄的走了,楚擎暗暗告誡自己,以後和這種人打交道,一定要有耐心,並且說話要簡單直白,越簡單直白越好。
…………
韜武殿中,太子醒了,醒來後就往那一靠,雙眼無神也不說話,和個行屍走肉似的。
在旁邊候著的孫安搖頭嘆氣。
太子能接受他活不了多久了,卻接受不了麒麟石碎了,這叫什麼事啊。
老太監還是靠得住的,楚擎那句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打動」了他,終究還是讓人將麒麟石碎片被包裹起來,然後讓太醫吳南風抗在身上,去一處偏殿杵著去了,還有倆禁衛看著。
別看老太監在楚擎面前總是笑眯眯的,天子近侍大太監該起范兒也起,因為總是治不好太子,老太監看這群御醫也挺不順眼的。
其實楚擎說石頭有問題,對古人來說,無異於天方夜譚,老太監本來是不信的,可他想起了一件事,黃老四得到麒麟石的時候無意中說過的一件事。
贈予黃老四這塊石頭的人說了,麒麟石是神石,非凡夫俗子能夠把玩,得是真龍天子方可駕馭,石頭裡面封著什麼龍氣,普通人和麒麟石共處一室,時間久了會被龍氣所傷,只有真龍血脈的人才能吸收石頭裡面的龍氣不被其所傷,還說什麼包治百名如何如何的,並且還有先例。
之前老太監沒細想,就是聽了一耳朵。
現在這麼一想,老太監覺得不對勁了。
所謂先例,肯定是有人和這石頭共處一室過。
那麼問題來了,大昌朝的真龍血脈,一般都在宮中撅著,所以在黃老四得到這塊石頭之前,是沒有皇室成員接觸過這塊石頭的。
沒有「真龍血脈」接觸過,那接觸過的肯定是普通人,所以就被這塊麒麟石里的「龍氣」所傷了。
那如果楚擎說的話成立,這也就是說,和什麼真龍血脈一點關係都沒有,不管是誰,誰近距離接觸這石頭誰生病!
就是因為想到了這件事,老太監才賭了一把,要不然早就給楚擎拿下先敲上幾十棍子了。
宮中其他人以為,天子是因為太子敏而好學才將這麒麟石賜予了太子。
可老太監知道,太子出了那樁事故後久病不愈,天子以為麒麟石有奇效,才賞賜給了太子。
太子也說得到麒麟石之後,身體好轉了不少,如果沒麒麟石,可能早就涼涼了。
孫安不敢想下去了。
如果楚擎說的是真的,那麼太子之前說身體好轉了,肯定是扯淡,為了安慰他老爹,當然,也有可能是心理作用,誤以為有麒麟石吊著他的命,沒有的話,早就掛了。
「殿下。」孫安從食盒中拿出了一碗溫熱的米粥:「您已是半日未進食了,先吃些東西吧。」
「孤…」太子雙目無神:「孤活不久了。」
「殿下莫要憂心,您是有大福氣的人,多歇息歇息便好了。」
「孤…孤的麒麟石,麒麟石碎了。」太子委屈巴巴的:「本就時日無多,又沒了麒麟神石,孤…」
終究是個孩子,再聰穎再早熟,也是個孩子,別說孩子,就是成年人,該怕死也得怕死。
之前昌喻咳的死去活來,又是吐血又是暈厥,醒來後就和要交代後事似的,也是想開了。
可現在第二次醒來後,恐懼又開始一寸一寸的蔓延著全身。
「孫公公。」昌喻艱難的扭過頭:「二弟已經知道錯了,心性也是變了好多,外朝臣子也皆是讚揚,孤若是…若是故了,父皇,應是會立二弟為太子吧。」
老太監張了張嘴,不敢隨意接這種話。
太子喃喃道:「古者殷周有國,治安皆千餘歲,古之有天下者莫長焉,用此者也,立嗣必子,所從來遠矣,父皇初登大寶,太子乃一國之本,國朝若無太子,諸王叔便…」
老太監哽咽出聲:「殿下您莫說了,老奴心裡疼,針扎似的疼,您一定能長命百歲,您莫說了。」
孫安泣不成聲。
他可是跟著黃老四經過八龍奪嫡時期的,宮中的慘劇見的太多太多了,尤其是這天家兄弟鬩於牆之事,可以說是見怪不怪,殺起血脈相連的皇兄皇弟,就沒一個手軟的,包括黃老四。
再說歷朝歷代,這種事更是屢見不鮮。
可太子呢,知道外朝臣子不待見琅琊王,也清楚他自己的身體支撐不了太久,便變故意裝作乖戾暴虐的性子,也好「突出」二皇子的賢德,背著污名,既為琅琊王,也為國朝安穩。
滿臉淚痕的老太監跪倒在地,重重磕了個頭。
「您定能好轉,定能好轉的,在老奴心裡,您就是賢太子,您一定能好轉的。」
太子露出了苦笑,縮了縮有些發冷的身子,慢慢滑進了厚被之中,漸漸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