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錦是真的「傷」著了,後腦勺都見血了。
這一次真得叫御醫了,當然,還是沒人動這老頭,現在見血了,真出點什麼事,誰碰誰倒霉。
至少,楚擎是這麼說的。
至少,大家也這麼信了。
御醫來了,來了仨,七手八腳的給老頭弄走了。
這年頭也沒擔架什麼的,最主要的是這三個御醫加起來都快二百歲了,本來想給扛走,扛不動,攙走吧,他們的老腰不行,在最後是給拖走的。
所謂的拖,就是一人拽著一條腿,多出的那個御醫象徵性的拎著肩膀,實際上就和拖死狗似的拖著走。
能在宮中混的,甭管歲數大歲數小,察言觀色是必備技能。
換了往常,御醫來抬人,那是小心再小心。
可今天一到場,見到倆皇子和一群人和要給誰下葬似的,頓時猜了八九不離十,所以動作就比較「粗暴」。
望著死狗一樣被拖走的李雲錦,楚擎覺得這老頭即便醒了,多多少少得落下點病,不是生理上就是心理上的。
「好了好了,散了,本教習該給兩位殿下授課了。」
樂呵呵的,楚擎很滿意,背著手回到了養儀堂中。
兩位皇子也很滿意,太子滿意看了一場大戲,二皇子滿意他大哥管他叫了聲「二弟」。
楚擎也聽到了,而且注意到了老二臉上那一閃而過的狂喜之色。
對於這哥倆,他很好奇,究竟倆人之間發生過什麼事情鬧成現在這樣。
按照邱萬山所言,以前的時候,老大是別人家的孩子,老二也是別人家的孩子,不過前者是別人家的好孩子,後者是別人家的死孩子。
可年關的時候,也就是新君登基不久,宮中出了什麼事故,然後哥倆心情大變。
說是不好奇肯定是假的,可畢是宮中秘事,楚擎不可能開口去問,甚至不能表露出好奇的模樣。
回到了屋中,楚擎本想繼續授學,太子又是那副欠揍的模樣了,大馬金刀往那一坐就要採訪一下楚擎差點給京兆府點了這事。
楚擎剛剛提這事,完全就是為了氣李雲錦,其實並不想和別人分享「心路歷程」。
不是說對與錯,而是他殺人了。
嘴上不說,也沒表現出來,可終究還是殺人了。
楚擎很惶恐。
他的惶恐來源於殺人之後,他並不惶恐,甚至沒有任何多餘的感受,照樣吃,照樣喝。
他很清楚,這就是個殺人的世道,可這並不代表,他想要去殺人。
楚擎很清楚,自己想要出人頭地,將會面臨數不清的爭鬥,但是他希望這些爭鬥不會見血,無論是自己的血還是別人血。
「沒什麼可說的,就是被冤枉了。」
楚擎敷衍的說了句後,誰知昌賢卻破天荒的讓前者講一講。
看了眼老二,楚擎暗暗詫異。
昌賢不是喜歡「聽故事」的人,而且看那樣模樣,也並不像是因為想滿足他大哥的聽故事欲望,仿佛是真的很感興趣一般。
懶得鳥太子,對老二,楚擎還是比較慣著的。
想了想,楚擎終究還是將當日的情況說了一遍。
不敢添油加醋,不敢斷章取義,楚擎知道深淺,一五一十的將情況說了一遍。
只是照實說,沒提李林或是張雲以及猜測。
當然,還是那套說辭,他和陶少章福三是跟著李尋楠去了瘦猴的院子,而不是先行到達現場驗屍。
太子聽過之後,大呼過癮:「若是孤易地而處,想來也至多如你這般有勇有謀了。」
楚擎翻了個白眼。
是你,你都直接嚇尿了,就甲一甲二那關你都夠嗆能過的去。
倒是老二昌賢若有所思的問道:「那李尋楠,出自李家?」
楚擎聳了聳肩:「可能是吧,被千騎營的人帶走了。」
「楚先生在戶部,也是算學教習,對麼。」
「是啊,從八品署丞,兼著算學教習。」
「算學教習,想來,是教授戶部的官員們查清稅事。」昌賢臉上帶著標誌性淡然的笑容:「既如此,明日先生,不妨將抄錄過的蕭縣帳目帶入宮中,學生核算一番,如何。」
楚擎面色微變:「殿下的意思是…」
「算學,自然要用於實務,隨意核算一番,也算是考校學生課業。」
楚擎猶豫了。
自己本就和李家有間隙,再將蕭縣的帳目拿到宮中給皇子看,傳到了外人耳中,主要是傳到了天子耳中,會不會誤會自己是故意的?
太子掏了掏耳朵,一副不在意的說道:「讓你拿來,你拿來便是,他這人總是裝作一副好學的模樣。」
「行吧,這可是你們主動要的。
昌賢微微施禮:「先生操勞。」
太子樂呵呵的說道:「原本孤對你很是厭煩,倒想不到,還是個有趣的人,以後孤不討厭你了。」
楚擎撇了撇嘴。
你討不討厭我,都不妨礙我挺不待見你的。
「誒,還真是如此,孤現在見你,順眼了許多。」太子上下打量著楚擎,笑道:「敢氣陶璸那老酸儒,又罵李雲錦這老東西,韜武殿還是你修的,韜武殿,很舒適,怪不得父皇前幾日每夜都留宿於此,孤住的也舒適,身體都好了幾分。」
楚擎臉上閃過一絲驚喜之色。
皇帝很滿意?
而且之前還天天睡在那裡?
昌賢聞言一愣,緊接著連忙問道:「皇兄身子康復,是因搬入了韜武殿,而非御醫診治?」
太子沒好氣的說道:「那些御醫,皆是庸醫,孤吃了好久的湯藥也不見好,倒是搬去了韜武殿住上幾日康復了不少。」
昌賢面色激動,再次朝著楚擎施了一禮:「多謝先生。」
楚擎摸了摸鼻子:「分內之事,殿下客氣了。」
昌賢對太子笑道:「既然那韜武殿住的舒坦,那皇兄多住些時日,將身子養好。」
「用你多嘴。」
楚擎拿起竹簡:「好了好了,上課了。」
太子雖然還是那副欠削的模樣,不過卻也沒再像往日那般故意刁難楚擎,跟著昌賢一起學算學。
還真如太子說的那般,看楚擎應該是順眼了一些,態度不恭敬,卻也認真的聽講著。
到了中午,楚擎吃過了飯,昌賢是個好學的好孩子,也是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楚擎也樂意解答。
反倒是太子嘰嘰歪歪的,非要聽個什麼故事解解悶,楚擎根本不鳥啊。
太子望著探討算學的楚擎和昌賢,小臉酸酸的,撅著個嘴,也不知道嘀咕什麼,那表情仿佛是被搶走了心愛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