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猝
離開了秦家之後，秦燕回到了張家。
這會兒正是晚飯時間，張家還算是挺熱鬧的。
因為張家大少爺是長子，張家老爺太太跟他們是住在一道兒的。其實，按照張家這種情況，上面的老太爺老太太都已經沒了，完全就可以改稱呼了。
像秦家，就準備在出了孝期之後，就讓下人們改口了。
可是，張家跟秦家最大的不同卻是因為子嗣問題。
若是將稱呼都提了一輩兒，卻沒有少爺小姐輩兒的，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即便老太爺老太太已經過世多年了，張家也不曾改稱呼。在這一點兒上，倒是同洛家差不多。洛家大房雖然也有好幾位少爺小姐，但再下一輩的除了洛芸蕊和大堂姐的孩子之外，卻是沒了。可洛芸蕊是秦家的人，大堂姐是郭家的人，就算她們有再多的孩子卻是跟洛家無關的。因而，洛家也是遲遲不改稱呼。
回到了家，秦燕收拾了一下因為坐馬車而顯得有些褶皺的衣裳，吩咐丫鬟去廚房去領晚飯，然後徑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張家的熱鬧與否早就已經跟她毫無關係了。
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夫君不再來她的房裡了。或許是因為會觸景生情，畢竟她的房裡留下了太多關於嫡長子美好的回憶。當然，也有可能僅僅是因為喜新厭舊吧？
沒錯，就是喜新厭舊。
曾經她認為會對她專情一生的夫君，在幾年前她流產後，就開始往房裡納人了。
她知道，這不怪他。
嫡妻流產，並且壞了身子骨，嫡長子也從一個健康活潑的孩子變成了一個藥罐子，還有什麼理由可以讓他繼續專情呢？就算還有那麼一絲舊情在，迫於父母的壓力，作為晚輩卻也是無法反抗的。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僅僅是一個孝字壓下來，就已經無能為力了。
秦燕並沒有責怪她的夫君，這本就沒有什麼好責怪的。也許這就是她的命，她孩子的命，既然悲劇已然造成，而她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再擁有自己的孩子了，那麼失去夫君的寵愛也是理所當然。所以，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夫君一個兩個地往房裡拖人，然後再生下庶子庶女……
上一次，看在自己嫡長子的份上，她接受了那個庶子，並且記在了自己的名下。但這也僅僅是為了她唯一的兒子著想！
現在，她的兒子沒了，那個記在她名下的庶子也沒了，張家再度陷入了沒有子嗣的陰影之中，隨即而來的只能是接連不斷的如花美妾。
夠了！她已經受夠了！
用最優雅的姿勢用完了晚飯，秦燕還多用了一盅燕窩粥。隨後吩咐丫鬟為她準備洗澡水，她要好好地享受一番。至於張家大少爺，那是絕對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過來找她的。
事實上，秦燕已經忘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見到他了。
洗澡的時候，命人將自己珍藏的花露都找了出來，挑最心愛的一種倒入了澡盆之中。秦燕很是愜意地入水，卻將旁的人都趕走了。她要一個人獨自呆著，享受這最後的安寧。
洗完了澡，秦燕卻沒有換上柔弱舒適的褒衣，而是命人找出了她前不久剛做的新衣裳，並且讓丫鬟為她梳了一個極為典雅的髮髻。自然，妝容也是不能馬虎的，她今夜一定要成為最完美的女人。
……
當消息傳到秦家的時候，秦家所有的人都是一臉的不敢置信。
不單單是秦家二房幾人，就連秦少天也是一副震驚到懵了的模樣。
秦燕，猝了。
分明昨個兒還好端端的人，還跟秦家所有人都說了話，晌午的時候跟二房的人一起用了一頓午飯，那會兒卻是一切正常的。可是，怎的今個兒就猝了？雖然昨個兒秦燕看起來是有些倦意的，但卻完全不是重病的模樣。
洛芸蕊得了消息後，愣愣地呆坐了一會兒。隨後立刻喚來了娃娃，細細地問了一番昨個兒秦燕的脈象。娃娃昨個兒偷偷地為秦燕把了脈，也看了她的臉色，卻是沒有跟她說，秦燕竟是病重了。
娃娃過來後，很肯定地告訴洛芸蕊，秦燕只是體弱，或許這輩子都不能生育了，但卻絕對不可能一下子就病故了。
總之秦家眾人俱是不敢相信，但那負責送消息過來的下人說得並不詳細，只說是秦燕今個兒早上就沒了，其他的卻是一問三不知了。
沒有為難人家下人，秦少天和秦家二老爺以及二房的另外兩位少爺一道兒出發去張家。
秦燕沒了的消息，秦家二太太還不知道。她在昨個兒秦燕離開秦家後不久，就自個兒去了小佛堂。這秦家大太太給她面子，讓她陪了女兒一天，她可不能這麼不識相。也因為如此，秦家二太太並不知道今個兒早上的事情。
洛芸蕊提議，還是等秦少天他們回來後，將事情都弄清楚了之後，再將事情告訴秦家二太太，免得因為說不清楚情況，反而讓秦家二太太受到更大驚嚇。
只是，就連洛芸蕊也明白，即便送口信的下人沒有把話說清楚，秦燕的死訊卻肯定是真的。
秦燕……
秦少天幾人這一去就是一整天，直到傍晚時分才回來。秦家二太太那邊倒是容易隱瞞，畢竟她整日裡都需要誦經念佛，而她身邊的丫鬟們也都被拘著，輕易是不允許出佛堂的。因而，直到秦少天他們回來，秦家二太太那邊還是一無所知。
「去母親那邊說吧。」
因為心裡焦急，洛芸蕊和秦家大太太都是等在大堂這邊的，這裡離二門最是近。至於二門那邊，更是派了丫鬟等著，一有消息就回來稟告。
秦少天讓秦家二老爺父子三人先行離去了，他們畢竟是秦燕的直系親人，有些事情恐怕有他在，反而不好商議。至於大房這邊，還是由他來解惑比較妥當。
提了一句秦家二太太還不知道這個消息，大房的人跟著秦少天來到了秦家大太太的院子裡。屏退了丫鬟們，秦少天才猛灌了一杯茶才開始緩緩地說著。
秦燕已經沒了，這點兒是無可爭議的，只是她的死因卻是自殺。
將從張家那邊得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都告訴了洛芸蕊和秦家大太太，一時間屋內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秦燕的死實在是太過於突然了，尤其是昨個兒他們才剛見過面。又或者說，昨個兒的見面根本就是秦燕故意為之的。在死前見一見所有的家人，了結遺憾？可是，她還那麼年輕，她原本應該有更加美好的未來。
經歷過死亡的洛芸蕊比一般人更難以接受死亡，尤其是對方是她所熟悉的並且很年輕的人。
人，總是這樣的。面對年長者的過世，總能更加容易接受，畢竟所有的人都明白，無論是誰都逃不過一死的。像秦家老太太，先不說她跟後輩們的關係不好，即便她是一個和善的長輩，在這個年紀過世，也不是不能接受的。然而，如果換成了年輕的秦燕，卻是……
「昨個兒就覺得燕兒有些不對勁兒，可想著應該不會出什麼事兒，沒想到今個兒就……」
洛芸蕊有些哽咽，她當然清楚到底是什麼逼死了秦燕。嚴格來說，或許沒人逼她，可對未來的絕望卻足以讓她沒了生活下去的念頭。
一個女人，可以沒有父母的疼愛，可以沒有夫君的寵愛，但必須要有自己的孩子。
女人是軟弱的，但母親卻是剛強的，但凡秦燕膝下若是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哪怕只是一個女兒，她也會有活下去的勇氣的。可是，她卻什麼都沒有。
想起昨個兒秦燕在自己的屋裡時，偶爾會看著傑哥兒和泰哥兒發呆，說不定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將一切都布置好了。
「我最欣慰的是，燕兒沒有選擇報復。雖然我也知道，她若是真的想要報復的話，也沒人能夠怪責於她。」秦少天淡淡地開口。
秦少天想起了洛芸蕊的庶妹，那可是一個報復心極重的人。不論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會去自己身上找原因，而是只會怨著別人，甚至於一些不相干的人也會成為她的目標。幸虧，她已經死了，更慶幸的是，秦燕本身是個善良的人。
洛芸蕊被秦少天的話嚇了一跳了，隨後也想起了庶妹。
如果是庶妹的話，恐怕昨個兒她就會當著自己的面動手了吧？哪怕當時自己和丫鬟們都在場，若是突然暴起傷人的話，卻也未必能夠攔得住的。哪怕事後能夠狠狠地教訓她，可一旦真的出了事，卻是後悔也來不及的。而且，以庶妹一貫的作為來看，她要麼不動手，一旦動起手來，針對的肯定是幾個小哥兒。
再一次，洛芸蕊覺得若是當初在重生之後，就下定決心將庶妹狠狠地打入地獄的話，是不是秦燕如今還活得好好的？
秦燕的喪事辦得很隆重，秦家的人除了最小的昊哥兒之外，其他的人都到場了。
秦家二太太在得知了秦燕的死訊後，直接暈了過去，在她的喪事上更是哭暈了好幾次，誰勸都沒用。到了最後，無奈之下只得讓秦家二少爺和三少爺合力將她先送回秦家，這才讓秦燕入了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