繕國公府第二天便都知道三姑娘被禁足了。
可誰也不知道其中的緣由。
何氏絕口不提，又再三叮囑兩個女兒忘記筵席上的事。
唯有胡姨娘，急得在屋裡團團轉。
「肯定是出了什麼事！」
她胡亂猜測，可又毫無頭緒。
眼光瞥到臨窗捧書的葉青蓉，她手攪著帕子胸口生疼。
怎麼就生出這麼一個書呆子的姑娘。
「我的姑娘誒，你是半點不著急啊。」
葉青蓉淡淡的翻了一頁書。
「我有什麼好著急的。」
胡姨娘壓低聲音，「三姑娘出趟門回來就被軟禁了，定是做了什麼不妥的事情。」
她愁雲滿面。
「她有點什麼我無所謂，可夫人要是不高興了，你這往後的親事怎麼辦？」
提起親事，葉青蓉也無半分女子的羞澀，依舊是淡淡的。
「日子是自己過的，嫁給誰又有什麼重要的。」
胡姨娘急得跳腳。
「怎麼不重要！萬一三姑娘乾的是有辱門風的事情，京城的好人家誰還要你啊。」
葉青蓉握著書的指尖一緊。
她沒有回答胡姨娘。
不知為何卻想到了葉流錦。
她是未來的三皇子妃，如果當真如此，她還能嫁給三皇子麼？
此時的繁蔭院，根本無人在意葉青芙的事情。
「姑娘，京城的管事們都到了。」
季夫人打起帘子，帶來一陣冷風，她搓了搓手，小丫鬟匆忙端上熱茶。
「老季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人都叫了過來。」
她暗暗咬牙，都是經年的老東西，一個個仗著資歷不把姑娘看在眼裡。
張口閉口就是「老夫人那邊也不是這樣的規矩」「從前大姑娘回來也沒說要查帳」。
葉流錦自然聽出了季夫人話里的喻意，京城的鋪子自父親死後已經多年無人打理，老夫人接過去後狼狽為奸，鋪子的出息是多是少，只他們說了算。
「走吧，叫上衛戍，去會會這些人。」
花廳里，大約有七八個掌柜打扮的人坐在一起，交頭接耳的在討論什麼。
「聽說是大將軍的女兒回來了，要盤查帳冊來了。」
「她一個養在宮裡的孩子知道什麼，便是大姑娘回來，也不怕的。」
「是啊是啊，到時候我們就和往年一樣說，誒，萬掌柜，你的意思呢？」
為首身穿暗青色鶴紋棉衣的男子聽到有人叫他，緩緩吐出幾個字，「該是如何就是如何，鋪子的出息帳上寫的清清楚楚，二姑娘若是不信我們說的，便自己去看。」
「對對對，」其餘人聽了這話都安心不少，「這年頭生意難做，哪有那麼多錢賺。」
葉流錦站在屏風後面，聽了一道這些人的議論才緩緩出來。
「這年頭怎麼就生意難做了？陛下心念百姓，今年風調雨順，北邊雖有降雪，可也無大礙，四方來朝的貢品半分不見少，前兒在沈家宴上也聽戶部尚書家的姑娘提了一嘴說今年稅賦收得不錯。」
「到底是生意不好做，還是在座的各位本事不太行。」
葉流錦徑直走到上坐的雕花椅子上，目光落在方才說話的掌柜身上。
萬掌柜眼睛一轉，起身拱手，「想必這就是二姑娘了吧，小的姓萬，見過二姑娘。」
「既然你先站起來，那便從你開始吧。」
葉流錦也不廢話，端起手邊的茶盞就開始問話，
「你手上合計六家鋪子，一年出息的銀子才不過五百兩，萬掌柜，這六家鋪子是要經營不下去了麼？」
萬掌柜回道，
「回姑娘話，這六家鋪子本是做藥材生意的，這藥材大多是供進太醫院了，皇家的生意裡頭有太多的淵源，自然是利潤不高。」
「這些年，小的連工錢都沒有拿，家裡都快揭不開鍋了。」
葉流錦點頭，「原來是這樣，那這些年也真是苦了你。」
她轉頭對衛戍說，「派兩個人，去把她夫人帶來，我給些賞錢，鋪子出息太少，這年還是要過的，都是為父親辦事的，總不好虧待了他們。」
萬掌柜一聽，頭上開始冒冷汗，「不......打理鋪子都是小的分內之事，實在當不得姑娘的賞賜。」
葉流錦不理他，又指著另一個精瘦的掌柜說，「你叫什麼？」
那人連忙起身，不卑不亢，「小的許多，見過二姑娘。」
葉流錦點頭，「許多，我記得，你手裡有五家糧鋪。」
許掌柜連忙躬身，「姑娘好記性。」
「這五家鋪子每年的出息都是零，許掌柜，可是真的？」
「是。」
這話讓其他人一驚，這姓許的，從來都是獨來獨往，內里的事情他一概不說，原來是沒臉說。
他們正等著看笑話，葉流錦卻不惱，反而讚揚，「你做的很好。」
「我父親當年就說過，糧米鋪開著，便是要讓人吃飽飯，若是百姓們連米都買不起，那還談什麼山河社稷。」
「前幾日我派人去過你的鋪子，你確實按照父親的意思，遇到那些吃不上飯的，入店都有一口熱粥喝。」
「許掌柜，這些年，你是辛苦了。」
原本面無表情的許掌柜聽到這句話差點老淚縱橫。
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當年小的家鄉鬧饑荒，餓得只剩下一口氣了，是大將軍行軍路過給了一口飯吃，他說我過於瘦小，不適合打仗，便當個掌柜的替他看著鋪子，讓其他吃不飽飯的人也吃上一口。」
「這些年，小的一直記得將軍的話，從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葉流錦也有幾分感慨，當下便讓人扶著他起來，又給了一個大紅封，「許掌柜，日後若有人敢去鋪子鬧事，只管來府里找季管家，往後有我在，誰也不敢欺負你。」
許多聽到這裡，再也抑制不住的流下淚，他手忙腳亂的擦一把，心裡卻欣慰。
鋪子這樣施捨的行為，免不得招人嫉恨，天知道這些年他是怎麼支撐下來的。
以後好了，有二姑娘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你的鋪子還是和以往一樣，帳冊也不用送來了，我信任你，若是鋪子的銀錢不夠，也來找我，父親說要讓人吃上飯，你只管放手去做。」
送走了許掌柜，剩下的人面面相覷。
這二姑娘打了萬掌柜一巴掌，又給許掌柜一顆甜棗，看著不是個好糊弄的。
尤其是萬掌柜，臉上的表情此時十分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