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以為啟帝會發怒，但是他並沒有，他只是請了天水城樓家人進京。
這其實是一種無聲的威脅。
樓家人抵京後，樓家現任家主，溫僖貴妃樓望舒的兄長樓丹靈前往清王府，清王府內緊閉的房門終於打開。
樓丹靈的氣質與清王有幾分相似，但又有本質上的不同。
他的清風霽月中多了幾分入世的返璞歸真。
他看著樓望舒，眸光清醒而理智:「兔兔，當年你決定進宮時，為兄曾告訴過你，一旦做出決定，就再也沒有後悔的餘地，只因那個人是天下君主，你記得你是怎麼回答為兄的嗎？」
樓望舒臉上現出一抹羞愧:「當時我說……我絕不後悔！」
「為兄送你進宮的時候，又告訴過你什麼？」
「兄長讓我記住自己說過的話，永遠都不要忘記。」
樓丹靈眯了眯眼睛，笑意不達眼底:「我當時這麼說，你知道是因為什麼嗎？」
樓望舒搖了搖頭。
樓丹靈嘆息一聲，聲音隱含自嘲:「我當時那樣說，是因為我知道，就算我的妹妹有朝一日後悔，我這個做兄長的……也無能為力。」
樓望舒沒有說話，屋內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又過了片刻，樓丹靈才繼續說道:「身為兄長，我恨不得立馬帶你回家，但是你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進京的時候，樓家上下三百人忐忑惶恐，你與陛下置氣時，還有三百人的命懸在刀尖。」
「兔兔，為兄今日再次對你說一遍，永遠不要忘記自己說過的話。」
樓丹靈說罷，沒在說什麼，只是輕輕拍了拍樓望舒的頭髮，然後推門走了出去。
他走出屋外，看著澄澈天空，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丹靈未匿，望舒將升。」
他是丹靈，她是望舒，他們這對兄妹，曾是天水城最耀眼的存在。
父親希望他如太陽般閃耀，將他取名丹靈，父親希望妹妹如月亮般皎潔，將她取名望舒。
樓望舒，小字兔兔。
望舒、白兔，都是月亮的雅稱，可他這個妹妹，卻活脫脫就是一輪耀眼的太陽，明艷熱烈，瑰麗動人。
後來的一切，終究是不一樣了。
以前的樓望舒，是現在的溫僖貴妃。
兔兔啊兔兔，他的小兔兔，現在變成了嫦兒。
因為啟帝說她冷艷傾城，宛若廣寒嫦娥，兔兔二字太過小氣，因此將小字改為嫦兒。
可是無論望舒也好，兔兔也好，他都希望這輪月亮能夠永遠懸掛天上，皎潔流芳。
可惜後來這輪月亮被人摘走了。
天水城從此同時失去了月亮和太陽。
春風吹起他的衣擺，樓丹靈站了一會兒，才緩步離開。
樓望舒看著樓丹靈離開的背影，從小寵愛她的哥哥，自她決定進宮的那一天起，就和她生分了好多。
哥哥是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
可惜她把哥哥弄丟了，她也把自己弄丟了。
她也失去了自己的太陽。
樓望舒閉了閉眼睛，輕聲喃喃道:「永遠不要忘記自己說過的話……」
「可是我真的後悔了，我當時不該任性……」
蕭嘉珏淡淡的站在門邊:「母妃想要離開後宮，還有一種更簡單的方法。」
樓丹靈也聽到了這句話，他步子微頓，回頭看了蕭嘉珏一眼，才再度抬步離開。
誰也沒發現，他離開的時候，不受控制攥緊的指尖。
是啊，其實還有一種辦法，一種更簡單的辦法。
樓丹靈離開沒多久，啟帝再度來了清王府，溫僖貴妃隨他回了宮。
啟帝親自接溫僖貴妃回宮，陣仗鋪的很大，似乎想要昭告天下溫僖貴妃是他的心尖寵。
但是這所有的一切，即比不上太陽的耀眼，也比不上月亮的皎潔。
清風聽到了溫僖貴妃的嘆息:「丹靈未匿，望舒將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