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中的當事人在二樓包間,楚傾瑤神色難蚌地和鳶兒對視了一眼。
一旁的君臨妄則是低笑一聲,意味不明嘲弄更盛。
說書先生老王在台上四處揮手招呼道:「傳言傳言,咱老王跟各位講,就當聽個樂哈。」
老王給自己疊甲,台下的人都心照不宣。
「那京城那邊怎麼說啊?」
「就是,老王你別賣關子!」
說書先生摺扇一揮,滿堂驟靜,眾人屏息凝神。
「有傳言楚家女那美嬌娘死了,朝廷不信,派人來尋,官員還不知道定的哪個,但是老王猜測啊......」
說書老王拉長聲音,引得台下眾人又大聲唾罵才娓娓道來。
「老王猜派遣來尋屍骨的官員只怕來勢洶洶,到時候就算那楚家女沒死,也得被,咔嚓嘍。」
一邊說著,老王一邊伸手在脖子上比了個動作。
台下又開始交頭接耳,整個大堂吵得沸沸揚揚。
「這楚家女要是真屍骨無存,棄王爺只怕會藉機發作。」
「我也這麼覺得,你想啊,那棄王據說都能自立為王了,這不正好缺個機會打回京城嘛。」
「而且天高皇帝遠,犁北那地界民風彪悍,咱中原這些年的兵都多久沒打仗沒演練過了,能打過嘛?」
「難說,難說。」
台下眾說紛紜,老王時不時開口引導一下節奏。
楚傾瑤在包間內聽得仔細,心中思緒萬千,憂慮重重。
朝廷派人來是早晚的事。
就看此局她要如何應對。
如果不現身,只怕她還在獄中未還清白的父親要被遷怒。
可若是現身,她便又要受制於人。
左思右想楚傾瑤悄悄嘆了好幾聲氣,引得君臨妄側目,看她滿是糾結。
君臨妄心裡不是滋味。
若非被賜婚給他,她就算被抄家,也能在京中苟且生存安穩度日,屆時救出父親和弟弟,她還是處在幸福美滿的家中。
可她卻因為父皇要羞辱他,而平白受了被賜婚的無妄之災。
君臨妄收回望著她的視線,心裡很不是滋味。
要不,就這般將身份暴露給她吧。
讓她也能,稍微依靠一下他。
好告訴她,她還有未來的夫婿可以幫她。
要不,就將身份暴露給她吧......
好讓她明白。
她並非孤身一人,她還有他......
「說來也巧,楚姑娘也姓楚,楚家女也姓楚。」
楚傾瑤正思忖著如何破局,出神中,君臨妄的聲音猶如從天邊傳來鑽入她腦中。
只可惜,她無暇與他插科打諢。
胡亂應了一聲後,又自顧自陷入沉思中去了。
君臨妄見她居然這般緊張,心中擰巴著一沉再沉。
抬手將一碟軟糯香甜的月季花瓣餅推過去,結果楚傾瑤忽然起身,他推著碟子的手頓在桌子中間不前不後的尷尬。
「雲公子,逛了一下午我覺得有些疲乏了。」
「那就回吧,身子可還撐得住?需不需要尋大夫?」
楚傾瑤魂不守舍地搖搖頭:「並無大礙,只是稍微有些累。」
君臨妄稍微放下心,起身帶著眾人離開。
路過大堂時,聽到明顯粗獷些的北地口音。
「俺就是犁北的啊,來中原是賣幾車牲畜皮,掙點錢好回去貓冬。」
那人留著絡腮鬍身形健碩,桌上喝茶與旁人用茶杯的不同,他用的是碗,而且手邊還放著一頂毛茸茸的鹿角帽。
「誒?兄弟,那你們犁北那邊到底怎麼樣啊?」
那一身腱子肉的老兄嘿嘿一笑:「精細,那肯定是比不上你們中原人精細,畢竟那地方常年風沙漫天的。」
「不過嘛,俺們王爺管理得當,百姓安居樂業,自打王爺來了犁北稅賦一下輕鬆了不少,家家戶戶都不需要賣兒賣女去掙銀子也能吃飽飯了。」
「而且這兩年王爺還帶著俺們開墾荒地變為菜畦,以前是肉多幾乎吃不上菜,現在肉啊菜啊,啥好吃的都能吃著!別提多幸福嘞!」
這老兄豪邁,嗓門一個頂仨。
嚷嚷完還瞪了瞪眼看了周圍一圈,十分實誠地大聲說道:「誒?怎麼看著你們中原兄弟們,都不太高興啊。俺說錯啥了嘛?」
眾人紛紛扭過臉,一個個臉色跟吃了蒼蠅似的不願理他。
前些年君臨妄還沒到犁北時,中原各地有不少從犁北賣過來的青壯勞力和丫鬟嬤嬤。
甚至賣過來的孩子年歲很小,都是給各家少爺小姐做伴讀和最低等丫鬟,還有些小丫頭是養著給少爺做通房的。
若不是今日提起,眾人都不曾察覺,已經很少見從犁北賣過來的孩子了。
有人聽了犁北老兄的話,心裡暗戳戳不忿。
「要不,棄王趕緊反了吧。」
「就是,如果棄王當皇帝,咱說不定也能安居樂業吃飽飯。」
「噓!你們不要命啦?」
「都快餓死了,咱老百姓的命值幾個錢啊?」
「我跟哥幾個說,棄王爺要是真帶兵殺過來,我第一個去開城門!」
「那,那算我一個!」
楚傾瑤沒再停留,這些話在她腦中開始盤旋。
君臨妄並不認識那個犁北來的獸皮商人,只是聽了這些話,下意識朝楚傾瑤問道:「楚姑娘覺得,犁北棄王是什麼樣的人呢?」
楚傾瑤眼睫如小扇翻飛幾下,緩緩說道:「家父曾對我說過,得民心者得天下。」
君臨妄神色愉悅了幾分:「楚姑娘覺得,棄王得了民心?」
楚傾瑤認真看了他一眼:「我也只能說,應當是得了犁北的民心吧。」
這個答案中規中矩,但君臨妄還是由心地笑出了聲。
挺好。
至少在小姑娘眼中,他可不是個暴君。
楚傾瑤見他似乎很是開心,心覺他怎麼這般幼稚。
別人隱晦的夸一句都能高興成這個樣子。
回去的路上楚傾瑤依舊有些心不在焉。
君臨妄雖然高興了一會兒,但也難得安靜的一言不發。
他在猶豫。
如何將身份說與她,既能不引得她害怕疏離,又能打消她的顧慮,讓她相信自己。
因著浪蕩子和紈絝的遮掩習慣,他的第一印象在她眼中,似乎已經很差了。
風流成性?流連煙花之地?
孟浪不堪?亦或是人渣敗類?
嘶——
這一步若是踏錯,後果他不敢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