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在藥域谷的晚上一抬頭是能看見亮閃閃的星星的,知了的叫聲與蛙聲連成了一片,晚風送來陣陣清新的草藥香,這種想起能夠讓紀衍諾的心靜下來。

  梨落院裡的梨花早就敗了,在季南北去世的那天全部都敗光了,剩下的只有光禿禿的梨樹,不論他怎麼悉心照顧都不開花。

  坐在台階上,望著夜空中的繁星,身邊放著兩個酒罈子,他素來不喜歡喝酒,這是第一次喝,只是喝了兩口便放在那裡,摩擦著手中的玉佩,那是甘遂送來的。

  玉佩皎潔無暇,如同已故之人。

  「什麼時候學會一個人在這裡喝悶酒了。」言睿淵拎著兩壇酒走了過來,「方才我去藥爐尋你,藥童說你不在,又看凌霄處並未燃燭,猜著你就會在這裡。」

  言睿淵信步走到少年身邊,打開一壇酒,說道:「今日甘遂前來可是為了讓你們回季家一事?」

  「對。」紀衍諾揚頭喝了一口酒,辛辣傳至體內,「六叔已經知道京城之事,甘遂此次前來就是要帶走我與希兒。」

  「可要回去?」言睿淵冷聲問道。紀衍諾雖然不是季南北的孩子,卻是季家真正的血脈。

  「師兄想要我回去嘛?」紀衍諾側首問道,他與言睿淵自幼一起長大,對於這個師兄,他頗為信賴。

  「或許回季家是最好的選擇。」言睿淵望著頭頂的星空,「其實,去那兒里不重要,只要你與希兒開心最重要,再說了,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還有我在。」

  少年沉冷的嗓音,直擊紀衍諾的心臟,是啊,快樂最重要,可是他還有比快樂更重要的事情。

  「好了。」言睿淵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低頭看著少年說道,「少喝點酒,別讓希兒擔心,早點回去休息吧。」

  說完轉身離開,走到門口處,腳步一頓:「若是想好了,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天微微亮,寧靜的藥域谷傳來陣陣鳥鳴,一縷陽光透過窗子撒了進來,床上的小女孩睡得正香,聽見外面的動靜,小女孩翻了一個身子,緊接著便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聲音透著嬌氣:「玉竹。」

  「小姐,您怎麼這麼早就醒了?」玉竹聽見裡面的動靜推開門,看著小姑娘穿著白色的裡衣坐了起來,頭頂有幾根頭髮頗為調皮地豎起來,看到她走進來,秀氣地打了一個哈欠,「現在什麼時辰了?」

  「卯時。」玉竹走上前,將床鋪整理一下,看著小姑娘睏倦的臉色,問道,「小姐再睡半個時辰,一會兒奴婢叫你起床。」

  「不睡了。」小姑娘搖搖頭,想起來昨晚並未和紀衍諾一起吃飯,便問道,「哥哥從藥爐出來了嘛?」

  「出來了,姑娘睡下後,公子還來看過。」玉竹一邊給紀綿希穿衣服一邊說道,「昨晚公子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今日小姐乖一點。」

  「心情不好?」杏兒眼終於全部張開,一邊穿衣服一邊問道,「為何心情不好?難不成遇到什麼疑難雜症了?」她停頓了一下,「莫非是因為六叔派人來了?惹哥哥生氣了?」

  「小姐就別多想了。」玉竹將紀綿希按在椅子上,拿起一旁的梳子,嫻熟地給她梳了一個雙髻,插了簪花,銅鏡里的姑娘生的嬌俏可愛,秀氣地打了一個哈欠,接過涼涼的帕子,擦了臉,瞬間清醒了不少,

  「走,去哥哥院子裡看看。」芫花居本就在凌霄處與陵游齋中間,言睿淵的陵游齋在左,凌霄處在右,當初選院子,言睿淵與紀衍諾都想住在陵游齋,季南北還讓倆個人比試了一番。

  剛出了房門,便聽見陵游齋有練劍的動靜,紀綿希提著裙子走過去,熟門熟路地從一個暗角處搬了一個半人高的梯子,她吃力地將梯子架在了牆上,爬了上去,牆本身就修的不高,紀綿希踩在梯子上,露出一個頭,看著言睿淵在院子裡的桃樹下練劍。

  這種場景以前經常在藥域谷里看見,好似一切都沒有變一樣。

  那個小丫頭一出來,言睿淵便聽到了動靜,一套行雲流水的劍法練下來,收了劍,抬頭看向趴在牆頭上的小丫頭,沉冷的眸子裡帶著徐些笑意,「希兒,今日怎麼起這麼早?」

  「自然是為了看師兄練劍啊。」小丫頭的聲音脆脆的,像是樹上的黃鶯一般,頭上扎著兩個髮髻,簪花隨著頭一晃一晃的。

  言睿淵早就習慣了這個丫頭的甜言蜜語,眉眼帶笑:「你趕緊下去,小心別摔著。」

  「知道了師兄。」紀綿希天天地應下,然後一溜煙地跑了下去,言睿淵寵溺地搖搖頭,收了劍,準備去洗漱一下。

  那邊紀綿希剛看完言睿淵練劍,便出了遠門,熟門熟路地推開門,便看見商陸在打掃院子,商枝在整理藥草,兩人看到紀綿希手上的活停下來,「小姐,公子還在休息。」

  「這都日上三竿了,哥哥怎麼還沒有起,隔壁師兄流雲劍法都練了一遍了。」紀綿希背著雙手,故作老成地說道,「哥哥莫不是在偷懶吧,你們且忙著,我進去看看。」

  玉竹正欲攔,但是紀綿希像是一個泥鰍一般溜了進去,畢竟兩人已經長大了,不能在像兒時那般無所顧忌。

  紀綿希走進房間,見床上隱約躺著一個人,順手從桌子上的花瓶掐了一個葉子,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

  掀開床帳,紀衍諾正在熟睡,身子正躺著,雙眼微闔,呼吸勻暢,「哥哥。」紀綿希小聲喊了一下,見床上的人沒有動靜,便鞋子也不脫爬了上去。

  正要用手中的葉子使壞,手一下子被抓住,紀綿希一驚,原本還閉著眼睛熟睡的少年,此時那裡還有半分熟睡的樣子,眼睛清明,分別就是醒了嘛。

  「哥哥,你騙人!」小丫頭使壞被抓,一點心虛也沒有,反而指責人家騙人。

  紀衍諾翻身坐了起來,拍了一下小姑娘的腦袋,笑著說道,「你這個小丫頭準備使壞,被人抓到,還要倒打一耙。」

  「哥哥什麼時候醒的?」紀綿希爬下床,看著少年穿鞋子,少年走到柜子處,找到一件淡藍色的錦袍穿上,「在你進院子的時候我就醒了。」

  商陸早就將洗臉水打好,紀衍諾絞了一個乾淨的帕子,將臉擦乾淨,扭頭看見小丫頭正一臉嫌棄地看著自己掛在屏風上衣服,說道:「哥哥你昨天是打翻酒罈子了嘛?為什麼衣服上的酒味這麼重?」

  紀衍諾悻悻地摸了一下鼻子,輕咳一聲說道,「昨天不小心打翻了酒罈,染了酒。」說著給示意商陸拿出去。

  「希兒,以後你不能擅自闖哥哥和師兄的房間了。」紀衍諾一邊走一邊教訓自己的妹妹,「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男女有別啊!」

  「可是你是我的哥哥啊?」小女孩天真地說道,「小的時候我也經常進你的房間啊。」

  「怎麼了?」言睿淵早已將碗筷擺好,等著兄妹二人過來,紀綿希跑到言睿淵身邊的凳子,坐下。

  「沒什麼。」紀衍諾無奈的搖搖頭,打算自家妹妹慢慢教。

  誰知道那個小丫頭竟然還有些委屈,「師兄,哥哥說以後我不能隨意進他房間,你說怪不怪?都是一家人,有什麼還計較的。」

  「你還說!」紀衍諾瞪了一眼自己的妹妹,說道,「今日你爬上我的床的事情,我還沒有跟你算帳呢。」

  聞言,言睿淵的臉色一沉,將紀綿希手中的包子拿了過來,冷聲說道:「師兄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以後不准隨便上我和鶴軒的床,你怎麼又忘了?」

  「師兄,你凶什麼嘛!」小丫頭脾氣上來了,覺得自己的師兄和哥哥一起嫌棄他,將手中的筷子一扔,「不上就不上,我才不稀罕!」扭頭跑了。

  「師兄,你慢慢跟她說,你吼她做什麼!」紀衍諾心疼地看著自己的妹妹,起身去哄。

  得,壞人又讓他做了。言睿淵嘆口氣,這個小丫頭真是被慣壞了,看來得好好跟她說說。

  一會兒,兄妹二人手牽著手開開心心地走了回來,不得不的說,紀衍諾哄孩子使有一套的,還未等言睿淵開口,小丫頭自己就跑過來,一副大度的樣子說道:「師兄,我不會怪你的。」

  言睿淵只是覺得好笑,點點頭,說道:「方才是師兄錯了,可以吃飯了嘛?」

  「好的。」小丫頭乖的有點過分,言睿淵看向紀衍諾,這傢伙到底是怎麼哄的這個小丫頭,一轉眼的功夫,這麼乖。

  紀衍諾給了他一個得意的眼神,哄妹妹訣竅,拒不外傳。

  言睿淵用筷子一下子將紀衍諾筷子上的包子夾掉,狠狠地咬了一口。兄妹三人開開心心吃了一個早餐。

  「希兒。」紀衍諾與言睿淵相視一眼,看向趴在欄杆上的小丫頭說道,「明日我們回季家一趟。」

  「回季家?」小丫頭側過頭,好奇地問道:「為什麼要回季家?」